《24h热恋》 第1章 《24h热恋》作者:甜梅星【cp完结】 简介: 深情与温柔x嘴硬与心软 何言(攻)x梁译川(受) 梁译川与何言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 他曾经以为会等到何言的告白,却没想到是自己先输了个彻底。 然而等到何言真的来爱他,梁译川又退缩回去,变成了一只胆小的刺猬。 梁译川在某个秋天回到家乡,很不意外地又遇见了何言。 何言给了他一个期限,说:“24个小时,如果这次我们还没有在一起,我就真的努力忘掉你。敢不敢跟我试试?” 梁译川说:“……试试就试试。” 于是,今年是梁译川认识何言的第24年—— 梁译川要挑战如何在24小时之内和他热恋。 *竹马竹马在城市里漫游、吃饭、拌嘴(良好的)、谈恋爱的故事,地点是南京 *只讲发生在一天(24h)之内的事情,会间插一些回忆part,纯回忆章节会在标题中用p标出 *攻有过追求者(女),受也有过追求者(男) *两人只喜欢彼此,有误会但不算破镜重圆,只算解开误会然后真正在一起 逛动物园是件正经事 null 第1章 你到底想不想见他 入秋之后的一个晚上,梁译川被朋友叫出来喝酒。电话打来的时候他正在家里的沙发上生根发芽,一脸颓败地尝试拖动放映电影的进度条。 “我说啊。”朋友林鹏在那头一边抽烟一边让他出来,“你这是难得休年假哎!你还不抓紧时间出来跟我们聚一聚,到底有没有良心?” 梁译川嗤笑道:“那你就当我没有吧。” 林鹏说:“啧,少爷家里有温柔乡?” 梁译川嚎叫了一声,有点儿怨念地道:“温柔乡也就持续了一天,第二天开始他们就见我烦了。家里五口,老妈老爸我弟我家狗,我排第五,食物链最底端。” 林鹏在电话那头笑得不行,骂道:“那你出来呗,我说真的。正好还有几个以前的熟人也在,国庆他们没见着你,想和你聚。” “哎,知道了,现在来。”梁译川推辞不过,答应了。 再不答应也有点儿过分。 他挂了电话,用最后一点耐心加速看完面前的电影,总算是又结束了一部酣畅淋漓的烂片。 “无聊!”梁译川在客厅里仰天怒吼一声,他家金毛海哥屁颠屁颠地从阳台那边跑过来,围着梁译川直打转,然后跟着梁译川一起小声地学狼叫。 “嗷呜呜——” 梁译川忍不住乐了,蹲下来拉着海哥的两只爪子,要和它在客厅里一起跳舞。 下一秒,房门打开的声音传来,一人一狗顿时愣在原地,老爸老妈弟弟三人分别站在自己的房门前,齐刷刷地向和狗共舞的梁译川看过来。 “烦不烦!”老爸皱眉。 “疯了疯了!”老妈嗑瓜子。 “是不是失恋了啊……”弟弟忧愁。 “放屁,他单身都好几年了……”老爸老妈动作一致地打了弟弟的头。 梁译川:“……” 不折磨海哥了,也不在家扰乱秩序了。 梁译川去浴室里洗了把脸,回房间里换好衣服,对着镜子捯饬了一会儿,带上手机跟家里人飞吻:“亲爱的家人们,林鹏喊喝酒,不知道几点回来,别等我先睡吧!” 无人应答——只有海哥理他,摇着尾巴,用脑袋拱拱他的手,对着他吐舌头。 梁译川当然不生气。 从小到大他家的氛围是很轻松的,什么都可以说,什么都可以做,没有门禁,没有额外的要求,只要自己把自己照顾好了就行。 他们每个人都在认真践行那个群名——快乐一家人。 秋天的夜晚很舒服,梁译川喜欢秋天。 梁译川下楼的时候觉得心情似乎好了一些,他只穿一件白色的牛仔外套出门,兜里揣着手机和耳机。地铁口在三百米之外,过个街溜达一下就到,什么也不带就可以不用安检。 这片住宅区很安静,也是因为离市区远,所以当年房价不贵的时候,家里人买了一套大户型。地铁没修好的那几年,梁译川觉得出行不方便,基本上只在附近约朋友。前年毕业后他去上海工作,今年秋天再回家的时候,家门口的地铁已经修好了。 天大的喜讯啊! 梁译川上了地铁,感受到又新又空的地铁车厢,想起这两年在上海挤沙丁鱼地铁的日子,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要不回去之后还是辞了吧?梁译川望着空荡荡的车厢发呆,最终没能拿定主意。 说起来,这次休年假本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国庆节假期刚刚结束不久,梁译川早就回来了一趟。只不过再回去上了一礼拜的班,对接了一个新来的傻缺,工作上给他找了不少麻烦,说话还阴阳怪气的。终于在一次会议结束之后,梁译川有些冲动地去找他老大提了离职。 老大:“……” 老大悄悄把梁译川拉到办公室,哄骗道:“别辞职。” “辞了吧。”梁译川冷酷地说。 老大充耳不闻,还是说:“你先放两天假休息休息,冷静一下,走你。” 梁译川:“……” 最终还是放假了。 预支来的年假不知道做什么好,梁译川待在上海的公寓里无聊得想在床上倒立,却还是没找到人跟他出去玩儿。无奈之下,梁译川只好买了一张回南京的车票,安顿好自己的小猫,再次回家蹭饭去。 第2章 国庆节假期回来的时候梁译川不喜欢跟游客挤,不如这周错峰回家到处转转。他的想法很美好,然而事实很残酷,一回家就瘫在沙发上看电影,懒骨头病又犯了。 爸妈和弟弟都很震惊,不知道梁译川这个时候为什么又跑回南京。他之前一走,家里的床铺就被妈收起来洗了,回来了妈一边给他铺床一边说他搞突然袭击。 晚上睡觉之前,这三人又坐在梁译川床边开小会,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梁译川说工作上有一点不愉快,先回来休息两天。结果他们都半信半疑,一致认为:“你别是给炒鱿鱼了吧?” 梁译川相当愤怒:“怎么可能!” 三人:“……” 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梁译川从小到大是被放养着长大的,自由惯了,可烦那些条条框框的束缚。小时候他上课被没收的游戏机就有好几台,打架也打过好几次,如果不是他学习成绩不错,老师的白眼估计要翻上天。长大后性格收了些,念大学乖了几年,最后竟然也能一个人去上海工作。 弟弟经常说:“还以为哥你会留在家呐!考个公务员多好!这样还能继续跟何言哥一块玩儿。” 梁译川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不过每次都很不屑地说:“你到底是我弟弟,还是何言弟弟?” 弟弟很天真又很愚蠢:“可以选吗?” 梁译川拉下脸来,敲敲他的头:“不可以!” 弟弟很伤心:“我还是选何言哥吧!他比你温柔!” 可拉倒了吧。 何言比他温柔?纯属造谣。这家伙就是个大尾巴狼,最擅长的就是伪装。不仅在外人面前装得好,在自己面前也会装。实际上呢,何言这个人有时候又幼稚又倔强,脑回路还很清奇…… 装!梁译川倒要看看他能装到哪一天。 “前方到站,五塘广场站。” 地铁停了下来,梁译川拿着手机走出去换乘,想了半天还是在微信上旁敲侧击了一下林鹏,意思是叫他不要不识好歹地把何言也喊过来,不然万一他跟何言打起来了谁也拉不住。林鹏很快回了,有些缺心眼地对他说,其实他喊过,但是何言说他不来。 梁译川:“……” 怎么回事,更生气了。 到了几人喝酒的地方,梁译川摘下耳机,熟门熟路地去找朋友们。 “哟,这儿呢!”林鹏大咧咧地朝梁译川挥手。梁译川走过去,围着一圈桌子的有四个人,两个男生两个妹子,都是以前高中时候认识的朋友。 梁译川眉梢往上一挑,说:“啊,我给你们男女平衡打破了。” “坐下喝酒别废话。”一个叫做王可心的妹子拉住梁译川。 林鹏把酒单递给他,几人很快就喝着酒聊起天来。什么话题都有,林鹏是这群人中间的显眼包,有他在一个人就能聊一大长串,冷场是绝无可能的。但他们都长大了,聊着聊着话题自然会拐到恋爱上面去。 林鹏又开心了,兴致高涨地说道:“我最近在追一个美女呢,我觉得有戏。” “你每次都说有戏。”梁译川忍不住笑,“结果哪次都没戏。” 林鹏不乐意了,说道:“滚滚滚,乌鸦嘴不会说话就割掉。” 王可心在对面抽了根烟,朝梁译川看过来,问:“小梁同学最近有什么情况?” 梁译川自嘲道:“小梁同学单身一万年。” 林鹏估计有些喝多了,说话飘起来:“不应该,不应该……那谁没去找你吗?” “你够了。”梁译川太阳穴跳了跳。 王可心说:“谁?” “何言啊。”林鹏是真喝多了。 梁译川侧过头,忍不住伸手掐了林鹏脖子后面的软肉一把,给他掐得嗷嗷叫。在场几人一笑而过,王可心这人机灵,很快打了个马虎眼,才让林鹏没继续“挨揍”。 他们几人喝到十二点刚过,别人走了梁译川还没走,林鹏打上了车又取消掉,陪他在路边转转:“不回家吗?” 梁译川憋了一晚上,此时终于憋不住了,问林鹏:“何言为什么不来?” 林鹏的表情那叫一个一言难尽,犹豫道:“你到底想不想要他来嘛,小梁同学。我发现你俩真挺有意思的,不愧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哎哟,真受不了你们。” 梁译川皱着眉,说:“认真回答。” 林鹏真的败给他了,说:“何言说自己工作忙才没来,没别的,应该不是故意躲你。” 梁译川这才点点头,缓慢地道:“哦。” 林鹏酒醒了一些,又打了个车先走。秋天的夜渐渐深了,再热闹的酒吧街也有停歇的那一刻。梁译川一个人站在路边,陪伴着他的只有头顶昏黄的路灯。 也就是在这时,何言从对面街角朝梁译川走了过来。 梁译川微微愣住,口袋里刚要拿出来的烟盒不知道是继续还是放回去,就这么傻愣愣地看着穿了一身黑色西装的何言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他的面前。 男人肩宽腰窄腿也长,黑发用发胶向后梳得一丝不苟,五官轮廓英俊立体,眼窝比一般人要深,不说话的时候显得有些冷峻。 无数个念头在刹那间闪过梁译川的脑海——不是,他怎么来了?是何言吧?没认错啊!这人他死也不会认错。这个点怎么还穿西装……装什么x呢……靠。 第3章 梁译川还没开口,冷着脸的何言便低下头,一道阴影笼罩着梁译川,他的嘴唇与梁译川的凑得很近,又很快退了回去。没亲上,倒像是与梁译川交换了一个暧昧不明的呼吸。 梁译川怒了,下意识地抬起手腕:“你是不是没事找……” 何言毫不费力地握紧他的手腕,意味不明地说道:“打扮得花枝招展,喝酒喝到这个点,但就是怎么样也不回复我的消息……还是你行啊,梁译川。” 【作者有话说】 这是两个人在一天内(24小时)谈恋爱的故事,会间插一些回忆part(不会非常长,但也得有一些) 一些排雷请看文案下方。 另外,攻受的双向暗恋是一种有“时差”的暗恋,可能某一段时间,攻喜欢受但受对攻没想法。另一段时间,两人的感觉又完全相反。写这篇文的目标,就是让这两个人最终走上同一种步调。 不算特别沉重的故事!欢迎跳坑! 第2章 我不会再喜欢你! 梁译川具体行不行,这是他的事。何言这个鸟人有什么资格管他? 但何言比他高,身材看起来瘦削,实则脱了衣服肌肉都藏在里面,从某个时间点开始梁译川很难再完全压制何言,他那双手……手劲很大……按住梁译川的时候,梁译川就动不了。 梁译川可烦死了,没好气地说:“花枝招展也不关你事,别管我。” 何言松开手,往后退一步,神色淡淡的:“我不是管你。” 梁译川在夜色里盯着何言看,慢慢地说:“那你还来盯我梢?查岗?林鹏说他喊你喝酒了,但你没来,不是工作忙吗?加班?” “末班地铁已经没有了。”何言不正面回答。 “那我打车回去。”梁译川不觉得这是个问题。 何言抿了下嘴唇,又说:“我送你。” 梁译川挑了一挑眉头,顺着何言的眼神向街对面看去,调侃道:“买车了?特斯拉?” “嗯。”何言点点头。 梁译川的话说得很没边界感:“怎么?自从去年见过你,你又升职加薪?现在年包多少了?攒了不少老婆本吧?” 何言微微扯了下嘴角,也不生气,颔首道:“老婆本总不嫌多。走吧,打车没必要,四五十块车费你又能疯狂星期四一次了。” 梁译川:“……” 提什么疯狂星期四。 每次他让何言v他50,何言从来都没v过。 不过,梁译川觉得何言说得在理。他家是挺偏的,从大行宫这里回去坐地铁方便,但打车成本就略微有点高了。 梁译川在肉眼可见地动摇。 “走吧。”何言似乎在观察着梁译川的神情,今天晚上遇见了之后第一次对他笑了起来,那只是个一闪而过的笑,却让何言顿时看起来没有那么冷了,“给个机会呗,让我送你。” 梁译川看着何言,心不由自主地跳了两下,反应过来后他别过脸,心里怒骂自己就是没出息,总是学不会真的把何言拒之门外,每次没说两句话就被何言牵着走。 何言走近了一些,放低了姿态:“嗯?” 梁译川心烦意乱,说:“行行行,给你这个机会,何师傅。” 梁译川躲过何言,用比他更快的速度走到街对面——何言的model y贴了膜,看起来的确蛮不错。但是有个问题,梁译川没坐过特斯拉,车门到底怎么开? 何言不急不慢地跟在梁译川身后,帮他解围:“你这样,按一下……对,嗯,学的真快。” 梁译川赶紧坐进去,何言也坐了进来。还没开车呢,何言第一个动作是解了西装外套的扣子,然后把衣服扔到了后座,只穿着一件笔挺的白衬衫。 梁译川自己系好安全带,看着窗外不说话。 然而,他不说话并不代表何言也不说话。 “为什么这个时候又回来了?”何言很自然地问,“国庆不是刚回来过吗?” “你又知道我国庆回来了。”梁译川还是看着窗外,“整天偷看我朋友圈。” “怎么叫偷看呢。”何言反驳道,“你朋友圈又没屏蔽我,不就是代表我能看吗?” 梁译川透过窗户的倒影,看见何言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干什么,于是转过头,命令道:“你别磨磨唧唧了,何师傅,开车!” “何师傅要定位啊。”何言好笑地说。 梁译川熟练地给他报地址。 何言听了,点点头,说:“嗯。” 梁译川有点急性子的:“那你倒是打开地图,然后输入啊!何言你是不是提前进入老年痴呆了。” 何言吸了一口气,无所谓地笑了笑,还是说:“嗯。” 梁译川:“……” 再这样下去,梁译川就会怀疑何言其实根本不想送他回家。否则,已经过了凌晨,何言又是一副去见了客户应酬的模样,铁打的人都会很累了吧,赶紧结束这一天回去洗个热水澡才是正常人的脑回路,不是吗? 梁译川不由地双手抱胸,沉默下来。 何言见好就收,见梁译川头上有种乌云聚集的征兆后,这回倒是正常地定了位,然后启动车子。梁译川松了口气,车内什么音乐也没播放,几乎只有两人彼此的呼吸声。 南京的秋夜很安静,像是一个沉入湖底的、无人打捞的梦。 第4章 何言的车技很好,梁译川坐他的车从来不会晕车,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不过何言刚拿驾照的那一会儿,大家都不怎么信任他,也只有梁译川敢坐他的车。 没过一会儿,何言快要开过鼓楼,忽然很无厘头地问他:“去不去玄武湖?” 梁译川头大:“关门了。” “紫金山?” “累。” “就回家?” “直接回家。” 何言悠悠地叹了口气,道:“没意思。” 梁译川神色古怪,忍不住问:“何言……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没事吧?” 何言在一个红灯路口停了下来,手指点了点方向盘,他微微侧过头,留给梁译川的是一个很帅的侧脸。梁译川一直在等,但何言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他不懂何言。梁译川想,已经越来越不懂了。 绿灯变换,车子重新启动,不久之后何言带着他驶入了玄武湖隧道。隧道是一片通明的黄色,不断倒退的相似景象让梁译川胃里上升的酒意在翻腾。 他和何言之间拥有如此近的距离……梁译川觉得好像快要不能呼吸。 天一下开阔。 他们出了隧道,黑沉无月的天坠下来,梁译川暗中喘了一口气,这回好多了。最起码目之所及的地方还有别的景色,但这地方路况复杂,他提醒道:“别开错了,新庄这边很多口。” 谁知道梁译川不说还好,刚说完,何言的导航就接道:“您已偏航,已为您重新规划路线。” 梁译川:“……” “哦。”何言笑了笑,“还真是。” 梁译川有点儿恨铁不成钢:“你看看你。” 何言慢悠悠地说:“在所难免啊,你也说了这里路况复杂。” 一来一回又绕了一圈。 梁译川面无表情地看着外面的夜,心想他回个家怎么就这么难,手机都快没电了。何言重新跟着导航走,这回没走错,总算是开上了玄武大道。 然而过了一会儿,梁译川又忍无可忍地说:“何师傅!您开快点儿行不?这是玄武大道啊!一脚下去快得很,这路上什么车也没有,您使劲开。” 已经出现“您”了,看起来气得不轻。 何言给他提了速,梁译川开始玩他电量不多的手机,打开微信看到林鹏给他发的:【到家了吧?到家扣1。】 梁译川:【没有。】 林鹏:【?】 林鹏:【你骑共享单车回去?】 梁译川:【何言来了,他送我。】 林鹏:【……】 林鹏:【接下来的内容应该对我这个单身狗不太友好,再见。】 梁译川:【……】 后半程何言倒是老老实实地开车,梁译川的手机在五分钟后彻底没电,变成了一块砖头。 何言沉稳的声音响起来:“你这次待几天?” 梁译川没手机玩也无聊,想着何言又努力把先前的话题续上了,还是给他点面子吧,就答:“周一晚上走,请了年假。” “回来做什么?”何言问。 “就回来玩玩,不做什么。”梁译川说。 何言不说话。 片刻后,车子放缓速度,他在梁译川家小区门口停下。 梁译川迅速解开安全带,快速道:“谢了啊,拜。” 但何言没有放过他,男人修长有力的手抓住梁译川的手腕,炽热的温度隔着布料也能清晰地印在他的皮肤上。 “等等。” 梁译川回过头。 何言脸上的神情很柔和,形状漂亮的眼睛里似乎有一点点藏起来的星光,他说:“再聊两句。” 梁译川僵在副驾驶座,最先移开视线,硬邦邦地说:“什么?快说。” “别急啊。”何言笑起来,但却没有放开抓住梁译川的手,“我是什么怪物吗?这么不愿意见我?” 梁译川说:“没。” 何言说:“那你看我。” 梁译川皱起眉,说:“不想看。” 何言失笑:“我长得很丑吗?你不想看?” “丑。”梁译川睁着眼睛说瞎话,“对于我来说就是丑,不是我的菜。” “那你的菜是什么?”何言低声问,“给我一个模板,我去整容。” 梁译川有点儿摸不准何言了,他抬起头,假装凶狠地看了一眼他。何言还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他一直是这样,梁译川哪里知道他说的话是真还是假。 “放手。”梁译川的语气带上了一丝焦躁,“我要回家。” 何言说:“你啊,你回家也不会睡觉,一定又是在床上刷手机,还要海哥陪你一起熬夜。” 梁译川:“……” 何言又说:“在上海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才回来的?你一般国庆节回来之后就不会轻易回家了,想见你的话要一直等到元旦。怎么回事,跟哥说说。” “哥”就是最后的导火索。 梁译川终于忍无可忍,从见到何言的那一刻,胸腔里积攒的奇怪情绪终于在这一瞬间爆发了出来。他咬着后槽牙,用力甩开梁译川的手,喘着粗气大吼:“你管我呢!你不是我哥!你乱叫什么!我怎么样都不用你管!” 何言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嘴唇极细微地颤动了几下,然后紧紧地抿成一条线。 一条消息让何言的手机跳动闪烁,那上面的时间显示的是——00:44。 第5章 梁译川抬手擦掉了眼泪,半晌才低声说:“何言,我们现在没有任何关系,你不是我哥,你对于我来说,只是何言。我发了誓,我不会再喜欢你。” 第3章 向你索求最后的24个小时 何言和梁译川同年出生,他只比梁译川大两个月。 但在成年人眼中,小孩必须得分个先后,大一个小时也是大,所以只能让梁译川叫何言“哥哥”。 …… “去,找你哥哥玩去吧。” “言言呢?找你言言哥玩。” “过来,今天作业写了吗?就想着出去玩。” “梁译川!你哥来找你啦!” “他才不是我哥,我们没有血缘关系的。” …… 梁译川已经很久没叫过何言哥。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是十几岁时的叛逆期?也许是高考后经历的一败涂地的痛苦长夏?还是仅仅是两人纠缠不清、混乱不堪的这两年? 车内充满了沉默的空气,带有压迫性,如一潭死水。 梁译川的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他在外人面前不会掉眼泪,但在何言面前却有点儿不受控制。这个社会总说男孩子不能随便哭,梁译川很遵守。只是……只是这是何言。 何言抽了几张纸巾递过来,梁译川接了,先是擦擦眼眶,再胡乱擦擦鼻子,使用过的纸巾攥成一团捏在手心,清了清嗓子,平静下来:“那就这样,我走了。” 他以为这是今晚的结束,何言的声音却在这个时刻坚定地响起,叫他的名字:“小译。” 梁译川正在寻找特斯拉开门的按键,听到后愣了一瞬,身体比脑袋更快反应:“嗯?” 靠。梁译川暗中鄙视自己,答这么快干什么?但何言也不知道这样叫过他多少次,这几乎成了条件反射。 何言顿了顿,手臂伸过来,动作温柔地将梁译川拉向自己。何言英俊的脸凑近,梁译川屏住呼吸,下意识地想要往后退,何言温热的手掌却预判性地抵住了他的后脑勺,让他无路可去。 何言微微扯了扯嘴角,眼睛里的情绪晦涩不明,不知道是生气还是难受,只是问:“你什么时候发的誓?向谁发的誓?” 梁译川沉声:“……你这也要管,太平洋警察?” 何言无奈地说:“为什么总觉得我在管你,我没有。我只是想弄明白你在想什么,这样我才能知道要怎么做。” 两人离得太近,何言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梁译川看,梁译川能感受到何言的呼吸,甚至能看清梁译川左边眼角的那颗性感的黑色小痣。 “我在想……”梁译川漫不经心地说,“我在想,我不喜欢你了。你就是我一个普通同学,一年到头不用见太多次,有空可以聚餐,但平时不会聊天。清楚了吗?你知道你要怎么做了吗?” 何言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缓慢地说道:“听清楚了。” 梁译川有些残忍地笑道:“嗯,那就放我回……” 何言说:“我听到的是——何言,我喜欢你,我怎么也忘不掉你。去年开始我就在躲你,却又暗自打听你的事情,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所以我对自己说不再喜欢你。” 梁译川的心脏狠狠一跳,脸颊几乎是立刻蹭的一下开始升温。那火热烧到了他的耳朵,再从脖颈一路蔓延开淡淡的绯红。 梁译川怪叫起来:“何言,你要点脸吧!放开我!我要走我要走,不想再跟你这个自恋的人待在一起!” 他是真的想走。 梁译川反抗起来,手里握着的纸巾团掉落在膝盖上,何言充耳不闻,在一片寂静的夜色里毫无预兆地吻上梁译川——可是梁译川太不配合了,两人柔软的嘴唇撞在一起,不像是吻了,倒像是不明所以的争斗。 “啊——”梁译川受不了了,“你别亲我,离我远点!” 何言侧过头,显然还想继续之前的吻,他一只手抬起梁译川的下巴,另一只手从他的后脑勺绕到后颈处,试图控制住梁译川。 “唔……!”梁译川还是不配合,“唔唔唔……滚……” “嘶——”何言嘴唇一痛,于是动作慢下来,紧接着梁译川双手用力推开他的脸,几乎要使出全部力气。 一分钟后,两人分开。 梁译川坐在那里微微喘气,白皙脸上的潮红尚未散去。何言额前梳理整齐的黑发散落下来,他随手解开衬衫最顶端的两个扣子,对着后视镜左右看看,嘴唇上留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半边牙印。 何言把车窗摇下,在西装裤的口袋里摸出烟盒,拿了一根含在嘴里,然后把烟盒递给梁译川。 “要吗?”何言问。 梁译川生硬地说:“不抽你的。” 他自己拿出烟,咬牙切齿地叼了根出来。可梁译川左右寻找,却倒霉地找不到打火机。 何言笑了笑,他手里拿着打火机,用一个讨好的方式凑近,极其自然地服务梁译川。 火光在车里亮起。 梁译川瞪了何言一眼,随后低头借了火。片刻后,何言也点燃了自己的烟,他把打火机重新放好,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很突兀对梁译川说:“少抽烟。” “我没烟瘾。”梁译川说,“我一包抽一年。” 何言吐出一口烟,眼神看向远处,说:“嗯,挺好,我也是为了社交。” 第6章 “事后来一根应该挺爽的。”梁译川略带嘲讽地说。 何言奇怪了,玩味地看他:“你试过?跟你以前大学的那个男朋友?” “可能吧。”梁译川故意说,“我大学不挺多男朋友的吗?你指哪一个呢?” 何言只是笑了笑,夹着烟的手随性地搭在车窗边缘。 梁译川心想,何言被他呛住了?那就是他这回终于赢了一次? 可惜没过多久,就听何言懒洋洋地说:“我还以为你是在说我们刚才呢,亲个嘴对于你来说就是事后了。小译,你明明不是玩咖。” 梁译川心梗:“……” 何言和他说过无数句没有意义的话,也做过很多没有意义的事。恰如今晚,恰如刚刚那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吻。梁译川有时候会想,这样的相处模式也许是一种诅咒,但诅咒终有尽头。 一根烟的时间并不长,却勉强能掩盖掉之前的头脑发昏。 梁译川现在冷静下来了,只觉得疲惫,他再一次地说:“我真的要回家了,何言。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你开回去还要时间呢。” 何言毫无压力地说:“今天星期天啊,我不上班的。” 这人怎么说不通呢?梁译川无语地想了又想,说道:“好吧我投降了,我告诉你……” 他把在公司遇到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何言仔细听了,这才点了点头。 “总之没什么大事,我也是临时起意回来的。”梁译川说。 何言说:“你领导还算好。” 梁译川一晒,说:“也谈不上好不好,熟手留下来干活一定是比新招人成本低,各方面都磨合得不错了,大概率不会因为’冲动’就放人。” 何言听了,语气温和地道:“小译也很成熟了。” “很少有人能一辈子住在象牙塔。”梁译川答道。 “但我觉得……”何言顿了顿,声音很轻,“你要是真的辞职也不错,回家了再看看机会。” “这个问题我们早就谈论过。”梁译川说,“行业缘故,肯定是在上海、北京发展得比较好。” “你就没别的喜欢的事情?”何言说,“很早很早之前你不是想开咖啡店?林鹏还做过市场调研呢,说他姑姑有个门面房,可以租的。你要是想做,就……” 梁译川歪过头,笑道:“你投资?” 何言接道:“嗯,我投资。” “你哪来的钱。”梁译川说。 “老婆本啊。”何言说。 梁译川终于找到了一种完美的形容——过山车。他与何言,就是无时无刻不在坐过山车。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加速,不知道什么时候转弯,下坠带来强烈的失重感,到达最顶点的时候甚至会短暂滞留。蓝天白云,呼啸而过的风,飞起来后又敌不过地心引力。 “行。”梁译川点点头,“我会考虑。让我回……” “其实。”何言打断了他,“我不怎么想让你走。” “我看出来了……”梁译川无可奈何。 何言说:“你家在哪儿,我背的很熟,不用查导航。在新庄,以前我们经常去,我也不会开错。不是非常执着地要知道你回来的原因,只是想让你留下来陪我说话……我今年到现在为止,第一次和你在一起。” 梁译川的心像是被浇灌了大量的碳酸汽水,何言的话让他内心的河床不断地泛起小小气泡。 何言说:“小译,明明我们去年还挺好……为什么?我一直想找机会好好跟你聊,可你却始终在躲我。” 梁译川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讲:“爱情就是一种感觉吧,感觉很快会变。你只要知道,我已经不喜欢你就行了。我们就是……不合适。” 梁译川的话很敷衍,他其实明白何言并不会因为这番话而退却,但梁译川就是控制不住地要这么说。 “嗯。”何言点点头说,“梁译川,这跟你去年说的话差不多,没头没尾。” “没头没尾的才是人生。”梁译川说。 何言安静了一会儿,最终叹了口气,说:“你有时候……真的让我……” 梁译川不服输地看过去——何言被他刚刚在车里一闹,工整的精英打扮没了,多出一份慵懒与随性。梁译川看过去,何言的双眼里泛着一种潮湿、莫名的忧郁。 于是,梁译川想说什么也忘了。 直到片刻后,何言把车窗重新摇上,他们重新处于一个密闭的空间。何言的眼睛看向前方,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般,突然微笑起来:“24个小时,如果这次我们还没有在一起,我就真的努力忘掉你。行吗?” “啊?”梁译川愣住,大脑接收到了何言的话,但处理和翻译的程序却慢了半拍。 何言又笑着解释了一次,他微微侧过头,偶然在深夜里经过的黄色车灯闪过他的脸颊,他说:“给我24个小时,让我和你在一起,让我追你,这期间我们两个必须随时随刻待在一起。成就成,不成就按你说的那样算了……敢不敢跟我试试?” 梁译川听明白了,他的第一个想法是无稽之谈。 何言有时候是这样的,即使是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梁译川也不知道他有时候在想什么。 梁译川深吸一口气,终于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怎么开特斯拉的车门,没有半分留念地走下车。 车门发出砰的声响,车内的何言还维持着刚刚的姿势向他深深地看过来,梁译川对他友好地比了一个中指,双手插在口袋里掉头就走。 第7章 很无聊、很滑稽、 很没道理的提议。 像是……何言对他是爱而不得,喜欢他喜欢到要编造一个梦幻泡泡,只是为了多留他24个小时的程度。 24小时,1440分钟,86400秒。 何言是怎么想到这么精确的数字?梁译川没走出几步,但是脑中的思绪却快速闪过。他只要求24小时吗?可是明明,今年已经是他们认识的第24年了。 梁译川猛地停住脚步,他回过头,看见何言的车还停在原地。不用说梁译川也知道,何言一定还在看他。梁译川的手无意识地攥着,胸腔里的心跳得猛烈,他的呼吸彻底乱了频率,何言说的话反复在他脑海里回荡,翻来又覆去。 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 梁译川深吸一口气,又重新向何言走去。几步之遥的距离,他走得很艰难。拉开车门后,梁译川重新坐进去,心悬在半空,像是大发慈悲般说:“……试试就试试。” 何言低沉的声音笑了起来。 “笑什么!”梁译川非常暴躁。 何言用手抹了一把脸,把翘起的嘴角压下去,很郑重地说:“不笑了。系好安全带,现在先去我家吧。” 第4章 一起睡吧 何言住在城北的一套老破小里,老破小房龄老,没物业,停车全靠抢。夜晚的楼道像是一种灰暗的上升的洞穴,梁译川完全看不见路,他手机没电,只能跟着何言的手机灯光走。 房子是前几年何言外婆去世后留给他的,六十多平方,户型不怎么好,但是重新装修过,一个人住还是绰绰有余。 梁译川来过几次,在这里消磨过一些时间,最初的装修风格甚至是他选的——原木风,每个角落都很干净,很明亮。 “进。”何言按了密码,梁译川跟他进了屋。 客厅的空间比较大,何言装修的时候做了开放式厨房,还有一个小小的岛台。一张胡桃木餐桌上摆了台式电脑,这里是何言的办公兼用餐区。除此以外,这屋子就剩一个主卧,也是装修的时候和旁边的小房间一起打通了。 梁译川终于能给手机充电了,他十分熟练地坐到沙发上,找出充电线连上手机。片刻后,梁译川重新返回和互联网相接的状态。他在“快乐一家人”的群里说了自己这两天不回来,在何言家——01:13,这个点只有弟弟在线,爸妈都睡了。 梁二蛋:【嗷嗷知道了,哥你怎么不喊何言哥来家里玩,我们还可以一起打游戏。】 梁译川:【……再说吧。】 另一边是林鹏。 林鹏:【我还是好奇,你现在到家了吗?】 林鹏:【跟何言到底怎么回事呢?】 林鹏:【你不是都跟他拉拉扯扯快一年了吗?怎么又好了?】 林鹏:【哎哟卧槽,我越想越清醒。】 梁译川:“……” 林鹏这个直男,还真是挺操心。 梁译川动了动手指,给他回:【没。】 梁译川:【你别管了。】 林鹏:【拳头.jpg】 从回来到现在,梁译川光顾着充电,何言脱了外套之后就去了卧室,再接着进了浴室。很快一阵水声传了出来,梁译川这才回过神,有了一点他真的答应何言那个奇怪要求的实感。 何言洗澡很快,他出来的时候换了简单的白色t恤和灰色运动裤,头发湿漉漉的,脖子上搭着毛巾,站在那儿倒了杯水,对着梁译川笑着说:“冲个澡?要吗?” 梁译川这才想起来,说:“没带衣服。” 何言说:“穿我的。” “内裤呢?”梁译川又问。 “也穿我的。”何言一边喝水一边观察梁译川脸上的表情,“新的。” 梁译川点点头。 他脱了衣服去浴室,洗手台的架子上还放着梁译川以前用过的牙刷杯,显然也是刚刚何言才拿出来的。梁译川进去冲澡,洗去了一些疲惫,热水让他浑身上下暖洋洋的。浴室的磨砂玻璃门外影影绰绰的高挑身影是何言,他隔着门问:“你饿不饿?” 梁译川正好冲掉头上的泡沫,关掉水,说道:“不饿。” “衣服给你放在外边了。” “……知道了。” 梁译川忽然感到了一丝奇怪的违和。他想,这难道是何言的手段之一,以退为进?自己明明都被他拐到家里来了,何言却反而和他保持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这人到底什么意思……梁译川捉摸不透。 他拿出何言的吹风机吹了吹头发,穿上他的t恤,是一件黑色的,稍微有些大,衬得梁译川露出的脖颈和手臂肤色很白。客厅的灯亮了一盏,阳台的门微微敞开,梁译川走出来的时候看见何言背对着他,在晾衣服。 何言个子高,晾衣服甚至不用晾衣架,直接抬手就能挂在横杆上。又因为抬手的动作,t恤跟着卷上去,露出一段劲瘦的腰,他的灰色运动裤本就松松垮垮,连腰带都没系好。 梁译川看了一眼,觉得洗澡时候的热气还没完全消散,于是也去倒水给自己喝。 何言朝着梁译川看过来,嘴角似笑非笑,梁译川就问:“24小时从什么时候开始算?” “就从我见到你的时候开始算。”何言想了想说。 梁译川看了看时间,刚见面是——零点刚过,那么24小时之后,公主的魔法就会消散是吧?梁译川露出一个自嘲般的无声笑容,忽然有点后悔刚刚为什么要答应下来了。 第8章 他走到沙发旁边,然后闷声闷气地躺了下来。谁知道何言的活干完了,走进来关上阳台的门,然后径直朝梁译川走了过来,不由分说地一手揽着他的肩膀,一手勾他的腿弯,直接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梁译川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搂住何言的脖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无语道:“你吃错药了?” 何言把他转移到卧室,梁译川在挣脱,于是两人动作不是很稳地双双跌倒在床上。房间里没有灯,梁译川摔在黑暗里,只能借着客厅的一点光,看见何言整个人朝他压了下来。 “停。”梁译川抬起手,手掌抵住何言的胸膛。 “嗯?”何言声音很低。 梁译川抓狂道:“告你非礼了!我只是答应和你试试,没有直接说要跟你上床!” “我就抱抱你……”何言在黑暗中笑了起来,一只手撑在床上,一只手扣住梁译川的腰,“我没想其他的。” 梁译川:“……” 何言炽热的呼吸萦绕在他的耳畔,两人用了同一款沐浴露和洗发水,连味道都变得一样了。 见梁译川沉默,何言又煞有介事地说:“我只有24小时,所以进度会加快一点。” 梁译川:“?” 何言循循善诱:“今晚我们一起睡吧,刚才回来我把床单、枕套都换了新的。外面沙发太小了,我睡得很不舒服。” 梁译川明白了,原来何言刚刚回来第一时间进卧室是为了换床单,但客厅那沙发明明可以变形,以前何言朋友来这里玩,挤三个男的都行,怎么就太小了…… “你睡着了?怎么不说话?” “……” “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啊。” “……滚。” 梁译川从何言的怀抱里钻了出去,打开台灯,自己拉过毛毯睡到一侧。接着,他抬脚轻轻踩在何言的肩膀上,勉为其难地说:“我要手机。” 何言反手握了一下梁译川的脚踝,很好脾气地说:“给你拿。” 何言出去了,他留在梁译川脚踝上的触感却未曾消失。梁译川缩回毛毯里,觉得毛毯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那可能是阳光的味道,也可能是柔顺剂的残留。不知道为什么,梁译川觉得何言没有把这毯子换成新的,这大概是他昨天晚上也在盖的那一条。 何言回来得挺快,把手机递给梁译川,还帮他在床头连好充电线。外面的光暗下去了,何言睡到这张床的另一边,悄悄地把长腿伸进毛毯里,脚还状似无意的碰到了梁译川的小腿。 梁译川:“啧。” 何言:“我跟你说一件事可以吗?” 梁译川:“嗯。” 何言:“24小时里面,有一个附加条件,你不能老盯着手机玩,否则你玩一分钟,我就要延长十分钟。” 梁译川:“……” 这怎么可能……不玩手机呢?! 梁译川有些愤怒地瞪圆了眼睛,嘴巴微微张了张,半晌后怒极反笑:“行,行,我不玩。” 他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闭着眼睛侧过身,决定不再理会何言。 过了一会儿,何言又说:“我定了个6点的闹钟,快睡吧。” 梁译川瞬间又睁开眼睛。 “不是……”梁译川忍了又忍,最终还是翻了过去,却因为没控制好距离差点亲到何言,于是又赶紧往后退了一点,“你离谱吗?6点起床?现在都1点多了!我这能睡几个小时啊?” 何言计算了一下,回答:“4个小时左右。” 梁译川:“……我会算数,但我不知道你大脑是否发育完全了,星期天不让我睡觉?” 何言还是很平静的:“我说过,我只有24个小时,时间宝贵,想和你做的事情很多……我没法让你一直睡懒觉,反正只有这一次,你就乖一点。” 何言抬手关了灯,光源彻底消失。 梁译川想了想还是觉得古怪,有一种不是特别好的预感,情不自禁地问:“那6点起来做什么呢?” “之前你不是说了。”何言的声音很轻,“你这次回来就是玩玩,那我就带你到处玩玩,也没什么特别的目的地。” 梁译川安静下来。 他应该想到的……说什么24小时他们必须待在一起,何言要追他……其实何言也没有什么计划。这只是一次临时起意,一次胡言乱语,6点可能也未必真的起床,何言也就是随口一说。 梁译川没有换姿势,他还睁着眼睛,视线逐渐能适应黑暗,何言躺在他的身边微微偏着头,鼻梁很挺,下颌线锋利又清晰。 何言入睡很快,只用了几分钟,梁译川就察觉到他的呼吸逐渐变得悠长平缓。梁译川一时之间有些恍惚——去年圣诞节在上海,在酒店,何言也曾和他这样同床共枕。还有公寓里的那一次,屋子暖洋洋的,他们喝了酒,停止不了地接吻,那个下着冬雨的晚上,两人几乎快要突破真正的防线…… 然而,没有。 梁译川闭上眼睛,吸了吸鼻子,他有时候不怎么喜欢何言,反而有点讨厌他。他不知道何言给他的这些回应都是出于什么目的,但梁译川猜,那应该不是一种纯粹的爱情。 所以去年…… 他在最后一刻,逃开了。 第5章 去年他来上海出差-p 梁译川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但他大概又梦见了从前的一些事情—— 第9章 他在厦门读大学,这里有大海、椰树,有各式各样梁译川没接触过的新鲜事物。南京虽然也属于东部城市,却不临海。梁译川刚来这里的头一年,那些陌生环境给他带来的新鲜感冲淡了许多不好的情绪。 大学生活转瞬即逝,毕业典礼上老爸和老妈专门坐飞机过来。弟弟因为要上补习班,所以没来,只好给他拍了许多视频,合照时候还得专门给他p一个大头上去才满意。 “这里有些闷闷的,湿度大。”老妈其实来这里有点不适应。 梁译川待了几年倒是习惯了,随口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别人去江浙沪估计也不太行。” “点个姜母鸭吃吃?”老爸仔细研究菜单,非常激动,“平常只吃过南京的鸭,不知道外面的鸭怎么样!” “点吧点吧。”梁译川笑道,“我请客。” 老爸老妈第二天回了南京,梁译川则还有一些离校手续没办,另外各种聚会也在等着他。六月是忙碌的,是一个属于告别的季节。梁译川的寝室关系不错,几人约好了分别之前去泉州转一转。 在酒店的时候,梁译川刷了刷朋友圈,看见何言也毕业了。 东大鼓楼的老校区富有人文气息又有年代感,梧桐树林立在校园里,枝叶繁茂又遮天蔽日——何言穿着学士服和他几个要好的同学、老师站在一块儿。青年意气风发,笑起来的时候非常英俊,合影的时候自然也成了人群中的焦点。 梁译川给何言的那条朋友圈点了赞,却没有单独对他说毕业快乐。 “哎?川川。”室友正在吃夜宵,吃着吃着想起了什么,“这次就你爸妈过来的?” “嗯。”梁译川边玩手机边应道,“我弟上补习班呢。” “你哥呢?” 梁译川怔愣了一瞬,重复道:“我哥?” “哦就是……应该不是你亲哥,叫什么来着,很帅的那个。” “何言。”梁译川回过神,“算我发小,跟我一起长大的。” “对,何言,记得以前他不是来过……我们还一块儿开黑来着,听你叫过他一次哥。” 是吗?梁译川有些忘了,只能笑了笑:“他也忙。” 几天后,梁译川离开厦门,结束了他的大学生活,直接飞去上海。 工作是去年秋招就找好的,整体过程还算顺利。当时他手里有几个不同的offer,有北京也有上海,思来想去梁译川怕自己去北京不太适应,最终选了离家近的上海。 “你不回南京?”以前初中的朋友林鹏对梁译川的选择简直大吃一惊,“跑上海做什么?” “工作啊。”梁译川认真地说。 林鹏说:“我以为你会回家工作……回家房子也不用买,还有我们朋友之间经常可以聚聚,不好吗?” “不好。”梁译川说,“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 林鹏顿时感觉牙酸:“哎哟,我真服了你了哥哥。好好好,你去看你去看。” 都是借口。 梁译川只是单纯地不想回家,因为他知道何言的工作签了南京。回去之后能做什么?也不过是找个差不多的工作,住家里……或者过几年,让他爸妈把市中心的那套房子重新装修下,他再一个人过去住。 何言…… 何言应该会来到他参加的每个朋友聚会里,因为他们的朋友圈子一直是完全重叠的。对了,也不知道何言最后和那个对他告白的女生怎么样了……也许是谈了吧,也许没有。 梁译川的这些烦恼都是十分零碎的,他开始在上海的工作,褪去自己的学生身份,面对的是一个更广阔的天地。每天很忙碌,剩下的时间他都在公寓里面睡觉。 这样的生活梁译川很快适应了,外卖吃来吃去有点腻,便会经常在家做饭。在上海的第二年,梁译川跳槽,去了一家发展更好的公司,薪资也跟着double。 “川川,要不要猫?”有个在上海的同学捡了一只奶牛猫,但是家里原住民有三只,实在养不起四胎,只能到处求助。 梁译川没养过猫,但是一直挺喜欢,于是便去看了看。没想到这下是一眼万年,自此沦陷,当天就打车把它带回了家。 养了猫之后,梁译川忍不住经常晒,发朋友圈的频率变多了起来,何言经常给他点赞,后来跟他主动说起来的话题也全都是奶牛猫。 何言:【挺可爱。】 梁译川:【那当然。】 何言:【最近工作怎么样?你现在一年就五一、十一和过年回来吗?】 梁译川:【嗯。】 何言:【上海也不远,周末经常回来,林鹏到处找人喝酒。】 梁译川:【懒。】 梁译川:【我在上海也能喝酒。】 何言:【微笑.jpg】 梁译川觉得他当然不可能跟何言彻底绝交。 两人很小就认识,几乎参与了对方的每个成长瞬间。现在梁译川回家翻老照片,十张里面至少八张都是他和何言在一起。即使后来长大,他察觉到自己对何言的感觉变了味,何言故意疏远他的那段时间里——梁译川也无法真的完全不搭理何言。 他没能和何言在一起,梁译川努力过,但这世界上不是每件事都能如愿。 十之八九的都是遗憾,每个人都这么说,梁译川也欣然接受……何况他现在在另外一个城市,有自己的工作,成年人的生活也不单纯只有“爱”这一样烦恼。 第10章 所以,梁译川这两年已经变得没有从前那样执着。 但这也不意味着他可以完全翻篇。 何言恰巧就是在梁译川不能“翻篇”的时候来的。 那是去年四月清明节后几天的事了。 梁译川接到何言电话时候刚刚睡醒,他嗓子还有点儿哑,迷迷糊糊地道:“喂?” “小译?”沉稳好听的男声在耳畔响起,何言的语气带笑,“你在睡觉?打扰到你了?” 星期六的午后一点多,梁译川吃完了饭之后犯困,便拉上窗帘眯了一会儿,没想到整个下午差点儿就过去。 梁译川晃晃脑袋,拿开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面的备注是——言言。 “何言?”梁译川一下子清醒,从床上坐了起来,“你有什么事?” 何言说:“我来上海出差,不过现在没事儿了,打算明天再回去……你有空的话,我们一起吃饭?” 何言在上海! 梁译川说不清这一刻他是什么感觉,仿佛是有些轻微的耳鸣,又像是被人从高空猛地推了下来,他半天没有回答。 “对了,顺便看看猫。”何言又补充了一句,“我给叮当买了一些猫条。” “嗯……可以。”梁译川最终答应下来。 “那我们在哪儿见?先去你的住处,还是你先出来吃饭?” “先……”梁译川想了想,“我先去找你吃饭吧,但我可能得过一会儿再去,你发定位给我吧。” 何言很温和地说:“好的,那一会儿见。” 那一会儿见。 梁译川心想,这真是好久没听到的一句话。他起来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照镜子的时候觉得眉毛最近有一种野蛮生长的趋势,于是极其难得地随便顺手修了一下眉尾。 穿什么好? 梁译川的衣服其实都偏休闲款,选来选去,最后也只是套了件藏青色的卫衣,配了条黑色的工装裤出去了。何言给他发了定位,梁译川走进地铁,等车来的时候点开手机的前置镜头,又在打量自己。穿行的地铁飞速驶来,梁译川等着它带着自己去找何言。 等见了面,梁译川不由自主地在心里说了一声——靠。 没别的,因为何言与他心中的形象已经有了很大改变——他穿了一身看起来做工很不错的西装,打了领带,头发长了些许,用了发胶做简单的造型,完全是个成熟的英俊男人了。 不得不说,梁译川差点儿不敢认,他上一次看见何言,还是那张朋友圈里的毕业照。跟现在的何言比,梁译川看起来简直还像个天真的学生仔。 “小译?”何言也看见了他,对他招手微笑。 梁译川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在何言对面坐下,略微有点儿不自在地说道:“如果知道你穿成这样,我就让你来我家里吃饭了。” 何言解释道:“工作有着装要求,其实我也不是非常喜欢穿,还是你的衣服看起来舒服一点。” 梁译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卫衣,讪讪地说:“优衣库打折买的。” 何言说:“刚才在商场里面逛了一圈,不然等会儿你陪我也去买几件。” “嗯……可以。”梁译川耸了耸肩。 何言请他吃的西餐,味道很好,环境也很安静。 他们其实没怎么聊到过去,两人都有意无意地避开了最尴尬的一部分,只说了毕业工作后的事情。何言说,他也一直以为梁译川毕业了就会回到南京,没想到转头去了上海。 梁译川的话只说一半,这一半的确没有撒谎:“因为行业的关系吧,发展起来一定是上海、北京的前景更广,公司也都在这边……所以想了想还是没有回去。你呢?最近怎么样?” “还行。”何言说,“挺忙的,有时候压力也大,不过有人带着……下半年应该就能独立谈业务了。” 梁译川看见何言切着牛排送到嘴边,突然笑了笑,说:“我以为……我还以为你会读研呢。” “有想过。”何言嚼完了东西才回答,“但再来三年……时间成本也在这儿,我想着早点工作独立其实也挺好,有能力了以后再读也可以。” 一顿饭吃完,两人还真的去优衣库买了几件衣服。 等结账的时候梁译川随口问道:“给叮当的猫条你放在酒店了?” 何言微微一笑,过了一会儿才说:“没。” 梁译川露出疑惑的神情:“?” 何言说:“我们直接去宠物店买吧,就在楼上。” 梁译川有点儿不明白:“你骗我啊?” “也不算。”何言垂下眼睛说,“只是在找一个约你的借口,怕你不来见我。” 第6章 远一点的地方-p “怕你不来见我。” 梁译川想,何言可真会说。怕什么呢?不来见他可能对他们两人都好,反正……见面了也徒增尴尬。不对,这也许是何言的一种试探,那就合理多了…… “你别怕。”梁译川抱着一种赴死的心情说,“何言,我没想着要完全绝交或者怎么样……我知道这不可能,你在我妈眼里就是她的第三个儿子,过年还要喊你来家里吃饭。” 何言:“……” 优衣库的自助结账机滋一下地吐出小票,何言拿了随手塞到纸袋里,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猫条最终是在实体店买的,并没有什么优惠。 第11章 梁译川工作之后也体会到赚钱的辛苦,一时之间有些心痛。然而何言很坚持,附赠买了几个罐头,以及一个很仙女的逗猫棒,一起让梁译川带回去。 两人打车回到梁译川的住处,那是何言第一次来——一间典型的青年公寓,开间,被梁译川收拾得很干净,和很多户共享走廊与天台晾衣架。公寓并没有特别大,毕竟这里是寸土寸金的上海,这样一想,似乎也能接受居住面积。 “怎么不住民用水电的?”何言走进来,在门口停下,梁译川没有备第二双拖鞋。 梁译川低着头:“哦……我把我的拖鞋给你穿。” “别。”何言忙抬手阻止,把鞋脱了直接走进来,“我不穿也行。” 梁译川说:“地板是干净的。” 何言笑了笑:“嗯,没事。” 叮当是一只不认生的小猫,对于何言的到来它表示出了极大的热情,尤其是这个男人会给它喂猫条。 何言坐在梁译川公寓里灰色的矮沙发上,长腿不知道怎么摆,只能有些委屈地曲起。叮当跳到他的怀里蹭蹭他的手,何言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牛奶猫圆滚滚的脑袋——他的手掌大,手指修长有力,一只手便可以尽情玩小猫。 梁译川在不远处给何言倒水,一边偷偷看他,一边试图把刚刚的话题接上:“民用水电的房子也看了,稍微便宜一点的装修很差劲,装修新一点的价格我受不了……” “……而且你还不想和别人合租,只想一个人待着。”何言向梁译川望过来,“所以感觉还是住公寓吧,最起码环境还可以。” 梁译川愣了愣,低下头说:“嗯。” 何言了解他。 怎么可能不了解。 梁译川走过去,把水递给何言,道:“家里饮料喝完了,只有凉白开。” “没事。”何言不怎么喝饮料,“凉水就很好……” “你别给它吃太多。”梁译川看着何言像个溺爱小孩的家长,“不然你走了它还会跟我耍小脾气。” “是吗?”何言收回拆第二个猫条的手,叮当看见没东西可吃,果然一溜烟地跑了。 黑色西装裤是必须要遭殃的。 梁译川看见何言的裤子上已经满是细细碎碎的猫毛,从抽屉里拿出滚筒粘毛器,往何言手里一塞,说:“这猫是行走的蒲公英,你处理下。” “行。”何言淡淡地说。 除此以外,梁译川实在不知道还能跟何言说什么了——看来猫有时候还是需要的,可以开启话题,也可以缓解尴尬。 不过,何言像是同样察觉到一点空气里微妙的氛围,并没有在梁译川这里待很久。他站起来和梁译川告别,说:“我回酒店。” 梁译川松了口气,弯起嘴角道:“那我不送了。” 何言:“……” 临走前,梁译川看见何言穿上皮鞋。从背后看,男人的肩颈比例极佳,的确是个很高挑的衣架子,西装是适合他的,也许戴一副眼镜会更有斯文败类的气质。 “那我走了。”何言磨磨蹭蹭了一会儿。 梁译川没有在意他的语气,还是很开心地说:“再见!” 何言:“……再见。” 直到关上门的十分钟后,梁译川才有些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像个无头苍蝇般在屋子里转悠。他忍不住在心里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切,拿出何言买的逗猫棒,叮当没有玩,梁译川倒是玩了很久。 周六的晚上九点多钟,梁译川在小小的公寓发呆,心里因为与何言的相处感到高兴,却又被延迟而来的失落打个措手不及。 第二天,何言没有再来。 梁译川那天晚上睡得很晚,睡得很不熟,醒来后看见手机里何言给他发来的消息:【今天临时有事,不去找你了,下次见小译。】 刚刚醒过来的轻微头痛笼罩梁译川,他拿着手机去浴室,看见镜子中的人有一张苍白的脸。 梁译川:【好的。】 何言:【照片.jpg】 何言:【突然在这边遇见学长了,他们太热情,被叫过去吃饭。】 梁译川习惯醒来后直接洗澡,何言的消息他出来后才看见。 手机被放在浴室,屏幕因为氤氲的热气而潮湿。梁译川看了消息,何言给了他一个解释,就算他压根没有追问。梁译川沉默地将覆在镜子上的雾气擦去一小块,看见那张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红晕。 咚。 是梁译川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 两人再见面是五一假期。 梁译川那天早上太忙了忘记抢票,点进去的时候看见一列售罄,顿时有一种“完了”的感觉。一年到头除了过年,就剩五一和十一……要从上海回南京,虽然可供选择的方式很多,但高铁无疑还是最方便的。 梁译川跟林鹏吐槽:【忘记抢票了,你来接我?】 林鹏:【你笨笨。】 梁译川:【……讲话正常点,死直男。】 林鹏:【看看一等座。】 梁译川:【。】 一等座也没了,梁译川候补全都失败。他实在是嫌麻烦,对家里人说这次五一不回去,就在上海玩玩。爸妈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有弟弟很失望,因为还在等着梁译川人肉把最近买的ns卡带背回去借他。 梁译川以为自己这个假期就这样了,谁也不约,待在公寓里安安静静也挺好。 第12章 但他没想到的是,何言又一次来了上海。他打电话过来,梁译川在跟叮当玩,有些气喘吁吁地接起来:“喂?言……何言?什么事?” 何言很自然地笑道:“假期快乐,你怎么不回家?” 梁译川也洒脱地笑着回答:“我忘记买票了。” “一张都买不到?”何言问。 “嗯。”梁译川轻声说,“买不到就算了。” “你喜欢上海吗?” 梁译川不知道为什么何言这么问,但他仔细想了想,还是说:“上海很大,但我能去到的地方很小。公司,公寓,远一点走几步路能到的小公园,偶尔……偶尔坐公交车去的商圈……我对这座城市没有太多的印象,我还没有真正地了解它。” 然后,梁译川就听见何言这么说:“那太好了,我在你公寓楼下,我们可以一起去远一点的地方。” 五月份的气温已经逐渐上升,风很柔和,初夏的味道扑面而来,晴朗的天气常常让人有晴朗的心情。 梁译川打开窗户试图往楼下看,但公寓楼很高,他只能看见一些绿色的树,远处的人行道,来来往往如同蚂蚁般的行人。何言说他在楼下?这是幻听吗?因为不管梁译川怎么想,这一切似乎都很没有道理。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他从南京跑来的?假期……假期是可以被这么浪费的吗? “喂?”直到耳边何言的声音再次传来,“掉线了吗?小译?喂喂?” 梁译川只能回答:“你上来吧。” “不出来玩儿吗?我可以等你。”何言说,“你慢慢来就好。” 梁译川实在是有些头痛:“何言,其实你这样挺不好的。” “嗯?”何言用鼻音回复。 梁译川说:“林鹏约我都是提前,你上一次已经那么突然了,这一次还这样。我怎么记得,你以前不这样。” “以前我也不用约你。”何言开始跟他扯一些有的没的,“以前你的动向我都知道,你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待着。说真的,我不急,我可以等你。” “你上来呗。”梁译川说。 何言还是很倔强地说:“我不上去。” 梁译川百思不得其解:“寒舍怎么让您不满意了,我整改一下。” 何言笑得很阳光,断断续续地说:“没……没,您家挺好的。” 梁译川等了一会儿,他背对着公寓的窗户,风从他的身后吹进屋,吹乱他的头发吹乱他的心……所以,梁译川决定对何言认输:“那你等我吧。” 何言对此甘之如饴:“我等你。” 这些年,梁译川的心里时刻绷紧着一根弦,他要提防与何言的距离,所以他干脆选择不回南京。被人拒绝的感受是不好受的,即使这个人是何言。梁译川最正确的做法应当是远远地站着看向何言,在他回望的时候转过视线不被发现就好。 可是如果这一次……是何言先望向他呢? 第7章 对于恋爱,还在努力-p 那个五一假期,何言并没有和梁译川去到很远的地方。 人潮涌动的景点是喧闹的,南京路、外滩、城隍庙……任何一个地方都塞满了游客,江景并没有很特别,梁译川想起以前在南京看长江,心里也没有太大的触动。 他只是换好了衣服,没有考虑清楚就下楼去——何言站在树荫下,这一回他没有穿西装,反而是穿了之前梁译川陪着他去优衣库买的衣服。干净的白色t恤,浅蓝色的牛仔裤,他把深灰条纹的衬衫脱下来搭在手腕上,鼻梁上还真的架了一副银边的无框眼镜。 梁译川的脚步一顿,站在公寓楼的阴影内。没过几秒钟,何言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样朝他的方向看过来,弯起嘴角对着梁译川挥手。 “我们今天穿得很像啊。”何言笑眼弯弯。 梁译川“嗯”了一声,四平八稳地回复:“基础款都差不多。” “你想去哪儿?”何言等到梁译川走过来,两人再肩并肩朝着最近的地铁站走。 梁译川其实没有计划,但忽然想到既然出门了,收藏夹里总还是有一两个想去打卡的餐厅。于是他点开手机,给何言看:“去这里吃饭可以吗?” 何言完全没意见:“可以。” 梁译川越发地怀疑起来,可是他一直都没有问何言为什么会再来上海。 那几天两人过得十分平静,梁译川睡到自然醒的中午,起来之后何言会来找他,然后他们慢悠悠地去吃午饭。饭后一般也没有什么特定的行程,景点人太多的话就随便在街头的小店看一看。有一次何言还带梁译川去了一家古着店,两人都觉得一件黑色的复古皮衣很好看,偏巧两人都可以穿。 古着店的店员很佛系,几乎没有推销,只是路过的时候夸了他们一句:“眼光很好哦,两位帅哥。” 何言:“喜欢吗?” 梁译川:“喜欢,你买吧,适合你。” 何言:“没有啊,你穿更好看。” 纠结了一会儿,两人都没买。 假期的最后一天,何言的车票在下午三点,梁译川送他去虹桥车站,何言很寻常地对他说了再见:“拜,小译下次见。” “拜。”梁译川双手酷酷地插在口袋里,对着何言笑着点点头。 何言走得很干脆,两人也没什么难过的情绪,毕竟这只是一次五一假期,只是从上海回南京。高铁一个多小时的距离,其实并没有很远。 第13章 然而等何言走后,梁译川踏上地铁,却还是心血来潮地又去了一趟古着店。这次来,他想去把那件衣服买下来,说不清是自己要穿还是送给何言,总之……先买下来。 但梁译川来晚了一步。 店员也记得他,有些遗憾地说:“昨天被另一个美女买走了,送她男朋友。” “哦……”梁译川迟钝地点点头,“没关系的,没关系。” 店员说:“看看饰品要吗?您有耳洞吧?” 梁译川对她笑了笑:“嗯,我看看。” 梁译川有耳洞,高中叛逆的时期偷偷去打的。 只是他的耳洞只有左耳有,右边没有,当时梁译川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觉得只戴一边比较帅。不过,梁译川后来想打耳洞还是有点太痛了,打的时候痛,之后如果不注意护理也会有点痛,还是不要轻易尝试得好。 古着店的饰品一般,梁译川看了一圈最终还是什么也没买。 回到家后,何言给他发微信:【我到家了。】 梁译川看了很久,回他:【好。】 那之后,夏天正式来临。 持续的高温不断袭击着整个长三角地区,哪里都热得离奇,每座城市都像是被放在炭火上炙烤。 梁译川喜欢在公司蹭空调,晚上的闲暇时光他会找一个安静的办公室,拿上笔记本电脑在里面处理工作,顺便追一会儿番。 九点多,梁译川走出公司,正好错过下班的高峰期,也扛过了最高的温度。空气虽然还是很黏腻,但比起白天来说仍旧是要好得多。 何言经常会在梁译川回家的路上跟他聊天。 一开始是只在微信上跟他说话,后来便是语音。 梁译川有时候会打车回家,有时候会干脆散步三公里走回去,穿过一条长长的、弯弯的街区,看见树荫间隔的路灯,有烟火气的小巷子,走快一点的话,甚至还能听见夏夜的风。 何言特地选在这个时间段打来,几乎完美地融入了陪伴着梁译川的夜色,仿佛对梁译川发出了一个遥远却清晰的信号——这一天结束了,轻松点,有人在等你。 他们其实也没有聊特定的话题,偶尔梁译川干脆不说话,何言也沉默。就这样,在夏天快要过去一半的时候,梁译川问:“何言,你为什么变得这么黏人?” 何言在电话那头停顿,梁译川可以听见他轻微的呼吸,他的回答带有极强的不确定性:“……还好?你讨厌黏人的?” 梁译川在何言看不见的地方笑起来:“看情况吧。对我喜欢的人,当然无所谓了……但对朋友,感觉就有点过了。” “啊……”何言微微怔愣,似乎说不出什么漂亮话。 这依然是一个夜晚,梁译川选择散步回家,早上出门时天气预报提醒他今天有30%的概率会下雨,所以他特地带了一把伞。结果这天天气十分晴朗,没有一点要下雨的迹象,这把长柄雨伞便成了累赘。 梁译川左手拿着雨伞,走路的时候伞尖不断地点在地上。他莫名地想起自己从前如果带了伞去上学,走在路上要是这样玩,会被老妈说不爱惜物品。那时候何言长得比他高,有一辆自行车,梁译川很羡慕他。 “我们是朋友吗?”何言的问题将梁译川的思绪拉回这个不下雨的夜晚。 梁译川立刻说:“当然是。” “我以为会有一些更特别的位置。”何言轻声说。 梁译川在街角停下来,绿灯刚刚跳成红色,斑马线的这一端徒留他一个人。他不自觉地咬紧了后槽牙,沉声说:“没有,何言,你就是我的朋友。” “我……”何言想解释什么。 “我想挂了。”梁译川不太开心地打断了何言。 后半程的路,光线似乎陡然从梁译川的世界里消失殆尽,他一个人快速地在夜色里走,像是独自穿越一条很幽深的隧道。天穹变得很矮,压迫性地让梁译川不舒服起来。不仅何言不知道梁译川为什么忽然情绪大变,就连梁译川自己也不明白。 一星期后。 梁译川感冒请假,去医院拿了药回家。水杯里只有冷水,梁译川不怎么讲究地吞了药,给叮当的碗里倒上粮,随后他沉沉地睡去。何言的电话打来,梁译川睡得迷迷糊糊,只记得自己接起来后嘟囔了几句,说是感冒而已。 何言又“出差”了。 他下了班后便打车去高铁站,然后风尘仆仆地赶过来。梁译川一觉睡醒精神恢复很多,点了外卖正在等待外卖小哥时,却先一步等来了何言,打开门他难免被吓了一跳。 “‘出差’啊?”梁译川心情复杂地问。 何言点点头,头发微微有些凌乱,他淡淡地笑道:“嗯,‘出差’。” 小病吃药就好,更何况梁译川这个年龄正是身强体壮的时候,何言的担心绝对是多余的,但他还是再次来到这里。梁译川让何言进来,给他拿了新买的一双拖鞋。 何言注意到了:“你买了新的?” 梁译川摸摸鼻子,说:“……嗯,怕又有客人。” 何言穿好拖鞋,嘴角还是翘着的,说:“吃药了吗?现在感觉怎么样?” 梁译川说:“已经好很多了。” 叮当前来欢迎何言,但已经不记得他是上次春天来给它买猫条的哥哥,只是用尾巴蹭蹭何言的腿,然后娇气地跑远。又过一会儿,门铃声响,这回是外卖小哥。 第14章 “点的东西来了。”梁译川取了吃的,放在小沙发前的矮桌上,“你吃饭了吗?一起吃点吧。” 何言眼睛里有活,洗了手之后就给梁译川烧了热水,听见后转过头来说:“嗯,好的,你先吃。” 梁译川先吃了一会儿,何言倒好水坐过来,也拆了筷子跟他一起吃面前的干锅。 “土豆片是不是要再撒点辣椒粉?”何言突然问。 梁译川说:“你不是不能吃辣吗?” 何言说:“嗯,但我记得你好像喜欢上了吃辣——在厦门的时候?” “哦。”梁译川回想起来,“我有一个舍友是四川人,跟着他吃了一些,还行……我也可以不吃。” 这顿饭在一种三心二意的氛围中悄悄结束,梁译川就着何言给他倒的水吃了晚上的药,他有点儿迟疑地开口:“我……这里挺小的,我给你在旁边的汉庭开间房吧。” 何言把两人吃完的外卖盒子收拾好,给叮当换了新的水喝,他很礼貌地答道:“不用,我有个学长家里可以凑合一晚。何况也不是……你让我来的,是我自己有些冲动了,你先去休息,我等会儿下楼帮你把垃圾扔了。” 屋子里的白炽灯照亮何言的眉眼,他朝梁译川看过来,颤动的睫毛在脸上留下一片阴影。 梁译川忍了很久,像是梦游一般问道:“何言,你谈女朋友了没?” 何言迷茫起来,很快地说:“没啊。” “那你怎么还不去谈恋爱?”梁译川又面无表情地问。 何言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随即笑了笑,无奈地说:“我一直在努力,不然你以为我在做什么。” 第8章 暧昧-p 暧昧到达一个顶点后,会有一种透明的、薄如轻纱般的雾气向其中的两人降落,随后的每个动作,每个眼神,每句不需要用嘴巴说出来的语言……都将不断地成为这种雾气的一部分。 梁译川明白了何言的意思,在一种震惊、狂喜又恍惚的感情中快速迷失。 “你……”梁译川大脑缺氧地看着何言。 努力好半天,却还是只说了“你”字。 何言却朝他一步步走过来,一直走到梁译川的面前,微微垂着头,他那一双明亮的眼眸里都是笑意,不容作假也坦坦荡荡。 “何言,你不会喜欢我吧?”不知道过去多久,梁译川还是问道。 何言眨了眨眼睛,快速地说:“嗯。” 梁译川快要晕倒。 然后,他的鼻涕流出来了。 “哎哟我靠。”梁译川吸了吸鼻子,满脸通红地推开何言去找纸巾。 何言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我是不是不能这样……时机也太不对了,你还生着病,这样感觉像是趁虚而入。” 梁译川想,什么趁虚而入……他根本不虚……不对,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没事。”梁译川说,“是我自己问的。” 何言说:“明天周六,我再来看你。” 梁译川擦了擦鼻子,回过头说:“你去那个学长的家?” “我去汉庭……”何言含含糊糊地说。 “哦,汉庭啊……”梁译川还是晕晕乎乎的。 “那我先走……”何言提起梁译川家里的垃圾,梁译川想着要去给他开门,叮当这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开始在两人中间跑酷,两人都低头不看对方,小猫喵喵叫了一会儿,场面一时非常混乱。 何言突然笑起来,对梁译川说:“你别忙了,快去睡觉,明天醒来我带你去吃饭。” “……行。”梁译川舌头打结,也确实不知道说什么好。 直到公寓的大门一关,梁译川整个人的电量耗尽,径直走到床边,然后深吸一口气,扑到床上不动了。 梁译川忘记那晚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睡觉的时候甚至拖鞋还悬在脚上,他偶尔的翻身才让拖鞋落下。 梦境非常混乱,仿佛又回到几个月前的清明节,他在上海的公寓里睡觉,何言打电话来约他一起吃饭……穿正装的何言,他第一次见…… 梁译川第二天醒来,感冒的症状基本消失,起来囫囵吞枣地吃了最后两粒药巩固一下。然而,何言打来的电话里却莫名地咳嗽起来,梁译川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真是何言跟他在接力感冒。 那是一个如梦似幻的周末,梁译川带了药去酒店找何言,何言睡在白色的酒店大床上,看起来非常可怜,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大老远地跑来上海生病。 “传染,看来肯定也是公司里的人传染给我的。”梁译川坐在何言的床边说。 何言的头发乱了,散落下来的碎发让他看起来跟平时比多了一份脆弱感,他说:“也有可能是累着了。” “你忙吗?”梁译川随口问。 何言笑了笑,说:“还行。” 梁译川给他打湿了毛巾,过来给他擦擦脸,再擦擦手。这里的外卖几乎都是何言没吃过的,打开外卖软件像是老鼠掉进大米缸,何言点了很多吃的,梁译川也就在这里陪他一起吃饭。 “我感觉这样还挺好的。”何言吃着吃着,忽然说。 “什么?” “就像这样的周六周日,去一个新地方,住一间酒店,点外卖,感觉特别放松。” “住酒店有这种功效?” “还可以。” 第15章 昨晚的那句话像是再次沉入了水底。 ——何言,你不会喜欢我吧? ——嗯。 水面之上永远被各种繁杂的事分散注意力,一个人提出了问题,一个人做出回答,然后沉没,沉没到两人都看不见的地方。 梁译川没有继续去问,何言没有继续说,但他们的身体、眼神、笑容都还在继续无法控制地表达一切,梁译川还能闻到何言身上一点点好闻的味道,何言说可能是汉庭酒店的沐浴露比较和他心意。 接着是下一周,何言给叮当买了玩具。南京的烤鸭要现买才好吃,他就坐高铁人肉带过来,让梁译川在公寓里用微波炉稍微热一热。 再下一周,何言说上海的一个展览他买了早鸟票,那些浮夸的宣传语不外乎都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展出”、“错过一次就要等几年”……可梁译川知道这是个“陷阱”,还是跟何言一起去看,然后两人毫不意外地被淹没在一群光顾着拍照打卡的人群里。 “我去看看明信片。”梁译川拉着何言去文创区。 何言对这些明信片没什么兴趣,看了看四周和梁译川商量着说:“我去那边买杯咖啡,你选好了过来。” “嗯。”梁译川低头认真挑选。 买明信片是梁译川的一个习惯,去到不同城市的时候他喜欢去逛博物馆,而几乎每个博物馆的文创区都有明信片。梁译川收集起来,从来不会真的去使用。 他去排队结账,不远处的另一边何言也在排队买咖啡。何言今天穿了一件很松弛很有设计感的灰色宽松衬衫,袖口微微卷上去,露出一段线条十分好看的手腕。 梁译川朝他看过去,何言也瞬间感受了什么,远远地,两人视线短暂相接,何言对他笑了起来。梁译川赶紧转过头去付钱,离开人群的时候,何言随意地靠在某根圆柱旁,手里还给他托着一杯没喝过的拿铁。 梁译川接过来,说:“你喝的什么?拿铁有减糖吗?” “跟你一样的,减糖的,应该不甜。”何言好脾气地回应,“买的什么?我看看?” “随便……挑了几张。”梁译川说。 何言的确看不懂,但仍然很盲目地夸赞:“好看。” 他们这样子的约会持续了一个月,在一种越来越亲密无间的默契里,梁译川忍不住对好友林鹏嘚瑟:【何言说喜欢我。】 林鹏:【?】 梁译川:【他每个礼拜都来上海找我。】 林鹏:【??】 梁译川:【我要不要信他?】 林鹏:【你俩复合了?】 梁译川:【?我俩没谈过】 林鹏:【……】 他跟何言没谈过! 梁译川的印象里的确是这样,林鹏到底误会了什么,再追问他也不说话——直男,真的是一种很离奇的生物。 不过…… 没谈过不代表不喜欢。 梁译川喜欢何言,他告白过,失败过,却怎么样也没想到分开几年后……何言会再来找他,并且对他说喜欢。 何言说他没谈女朋友,那……男朋友可以是他吗?何言又是为什么喜欢自己呢?是因为可怜吗?他真的知道自己的感情是什么吗? 梁译川心中的绳子两端都有一只无形的手,两只手在反方向地拉扯,有时候理智更多,有时候怀疑更多,有时候甜蜜更多。绳子在扭麻花,梁译川在万分纠结。 但何言却似乎不是那么着急,他们联系了大半年之久,何言没逼过梁译川。如果梁译川去问他为什么喜欢,何言应该会说,只不过梁译川没问。 梁译川中途回了一次南京,何言很惊讶,两人结伴去新街口吃饭,还去看了一场电影。梁译川只要有一段时间没走新街口的地铁必然会迷路,何言就从德基的地面入口下来找他。 “德基的写字楼在哪儿?”梁译川搞不清楚方向。 “在后面,不在这儿。”何言没离开过南京,记得还挺清楚。 “有一年我们经过这里,抬头看是不是非常高?” “嗯。” “现在林鹏就在这里面工作,他说每天等电梯都很想死。”梁译川一想到林鹏那张哭丧脸就忍不住笑。 “我也有认识的朋友在里面工作啊,你想不想上去看看?”何言也被梁译川的笑传染了。 “上去干嘛?我随便说说的。”梁译川有点愣住。 何言耸了耸肩,轻松地笑道:“不干什么,就上去看看。” “现在?”梁译川觉得很不可思议。 “嗯,现在。”何言点了点头。 梁译川被何言拉住了手腕,跟着他一起走出地铁,去找德基写字楼的入口。其实梁译川讲的这些只是随口一说,但何言却很喜欢用一种心血来潮来回应这些悬空的漫谈。 他们进了写字楼的电梯,跳跃的数字在带着他们不断上升——何言揽着梁译川,还真的去找了一个朋友,朋友在里面虽然已经是个小领导,但还是在苦涩无比地加班。 “何言?你怎么来了?这是……”朋友正好不想干了,何言和梁译川的出现简直拯救了他,带着两人正大光明摸鱼去。 “我弟,带他在附近玩,这不是没来过德基写字楼,进来参观。” “这有啥好参观的!参观社畜是吧!”朋友痛哭流涕。 第16章 “视野好啊。”何言微笑。 落地窗前是一片阳光,洒在碧蓝的天幕上,像是一副天然的画卷。这里的视野的确很高,梁译川第一次站在这个角度俯瞰新街口。不过,他和何言也只是看了一会儿就走了,毕竟人家在加班,他们在这儿晃悠是挺烦人的。 两人走出去,电梯还停在一楼。梁译川看到旁边的楼梯道,忽然对何言说:“我们走楼梯?” “这里三十多层。”何言朝他看了过来,提醒了一句。 梁译川说:“我知道,但我想试试。” “好,那就试试。”何言微微怔愣,随后无条件地答应了梁译川。 这又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 那一天,他们两人走走停停,几乎花了三十分钟才走完德基的写字楼。 然后,在安静无人的某个角落,梁译川因为做这些奇怪的事而感到好笑。他笑着笑着,何言的脸在他面前放大接近,一个吻就这样不期而至。 第9章 二十三天的男朋友-p 何言的吻很轻柔,他会先试探着贴过来,嘴唇的温度不炽热,但是非常柔软。 然后是他手臂的动作,会环住梁译川的腰,让梁译川和他距离缩进。再接着,何言的试探结束了,他会微微侧过头,唇舌不算强硬地撬开对方。 梁译川的气息微微不稳,接吻的时候眼睛也没闭上,何言很轻地与他纠缠了几圈后退出来。很奇怪的是,在光线昏暗的地方,何言的眼睛还是很明亮。 何言哑着声音问:“吓到了吗?” 梁译川抿了抿嘴唇,在心里回味了一会儿,想着的是——原来是这样,何言的吻原来是这样。 “没。”梁译川小声说。 何言弯了弯腰,垂着头看他:“那你不生气吧?” 梁译川还是说:“没。” 但他往前走了两步,何言跟在他后面,快要见到外面明亮世界的时候,梁译川还是很不客气地扯过何言的胳膊,说:“走快点!” 何言笑道:“好,我走快点。” 第二天,他们“在一起”了。 那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何言第一次送梁译川去火车站。他们站在南京南的外边,人潮汹涌,送客的网约车一辆接一辆地停下,而又开走。 冷风灌进梁译川的领口,让他忍不住抖了一下,吐槽道:“这个鬼风。” “穿少了。”何言下了结论。 何言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摘下来,站到梁译川的面前,给他一圈一圈地快速缠上。 梁译川愣了几秒,说道:“在外面你也发疯。” 何言认真地说:“我挡着你的,其他人看不见。” 梁译川抬起眼,懒洋洋地看了看何言,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林鹏说他俩谈过,想了想后干脆带点玩笑意味地说:“你这样……难怪林鹏会误会我们。” “误会什么?”何言扬了扬眉。 梁译川笑了笑:“他说我俩谈过。” 何言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皱起,然后又无可奈何地说:“他想多了。”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梁译川还在笑,“我们怎么可能谈过,以前你就是我的……” 梁译川卡壳了。 因为他忽然不知道要用什么词汇来形容何言。 那一瞬间,南京南外的风静止下来,他脖子上的围巾还在散发着何言身上好闻的味道,余温是滚烫的,让梁译川感到温暖的同时又带来害臊。 “我是你哥,我是你的青梅竹马,我是你的同桌,还有朋友,嗯……死党?”阳光落在何言的眼睛里,他对着梁译川笑着说了一堆。 梁译川思考了一会儿,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你是言言。” 这回换了何言卡壳。 梁译川自顾自地整理了一下围巾,垂着眼睛说:“好吧,那我走了。” 何言低低地“嗯”了一声,送梁译川到安检的门口,不能继续往前了之后,忽然喊住他:“圣诞节吧。圣诞节我去上海,有些话想对你说。” 梁译川回过头,说:“好。” 然而—— 那些混乱的告白和喜欢已经呼之欲出,何言等到梁译川坐上高铁后就急匆匆地给他发了微信。 何言说:【小译,我以前有很多身份,但我以后想要的身份是你的男朋友。所以,可以跟我在一起吗?】 梁译川手机的网巨差,发消息发不出去,最后点了一个“翻白眼”的表情包,好巧不巧发了出去。 梁译川:“……” 何言:【……】 何言:【呜呜。】 梁译川:【别哭,点错了。】 梁译川撤回了那个表情包,控制不住地扬起嘴角,打着字:【等你圣诞节来,男朋友。】 何言:【好的,男朋友。】 两人都知道,这个答案早就是yes。 于是,何言做了梁译川不到一个月的“男朋友”,严格来说是二十三天,就在去年的十二月。 这段爱情和网恋没有任何区别,这段爱情也和两人之前的相处模式没有任何区别,是一段非常意外、非常不踏实的感情。 梁译川当然是兴奋的,他失眠了好几个晚上,仿佛血管里面的血液都在迷路。在漆黑的公寓,梁译川关掉了暖气,朝着天花板伸长自己的手臂,看见了一个隐隐约约的轮廓。 第17章 他居然真的在和何言谈恋爱。 梁译川应该感到满足。 但梁译川没想到的是两人都在期待的圣诞节,最终变成了一个急转弯道,两人就这么咻的一下碰撞,撕扯掉不堪一击的冰面,又重新沉入水中。 当时天气很冷,雪没有下成,只是变成了绵密又刺骨的冬雨。 那一天,从早上开始就有预兆。 梁译川起来的时候手滑打碎了一个玻璃杯,因为害怕玻璃渣弄伤叮当,干脆请假在家里打扫卫生。下午,何言给他发微信,给他拍了一张吃饭时候的自拍。 梁译川:【下巴怎么了?】 何言:【早上刮胡子不小心刮破了。】 梁译川:【你是不是要换个自动的剃须刀?】 何言:【我下次试试,我一直觉得手动的会更干净。】 晚上,何言的高铁延误了四十分钟。梁译川在家做饭,还点了一些其他外卖,开红酒的时候又不小心划破自己的手指,只能去找创口贴。 何言姗姗来迟,带着一身寒气走进梁译川的公寓,他把花放在外套里面遮风挡雨,但花自然而然地失去了最初的造型。 梁译川的公寓变成一个亮着光的水晶球摆件,暖黄的灯在夜里亮起,里面是精致的布景,他们的约会地点在巨人的眼睛里会变成一种微观模型。 何言脱下大衣外套,里面还是穿的整整齐齐的深灰色西装。两人一句话都没说,进门后便开始接吻。梁译川的手抵在何言的肌肉紧实的胸膛上,拽着他的领带,将他操控其中。 花束落了一地花瓣、黑色的背包咚的一下摔在地板上。何言边亲梁译川边走进来,他的手托了一下梁译川的腿,让他坐在桌角。 半晌两人才分开,梁译川的手停留在何言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气喘吁吁地说:“我做了饭。” 何言感觉自己不是来吃饭的,但看了梁译川做的这一桌,如果真的什么都不吃也不好,于是只能冷静了一会儿说道:“我去拿碗。” 梁译川做饭很一般,但何言还是吃了不少,反倒是梁译川自己没怎么吃,喝了很多红酒——他开的这一瓶有一点点巧克力的香气,融化在舌尖的时候很醇厚。 梁译川喝了一点,翻身坐到何言的身上,双手捧着他的脸颊,低头和他交换了一个带着巧克力香味的红酒之吻。那多余的、来不及被咽下的红色顺着唇角滴落,在衬衫上染上了淡淡的红。 何言的身体往沙发后背靠过去,他仰起头,露出修长又脆弱的脖颈,露出他的喉结,梁译川用手指轻轻摩挲过去,低头时额前的碎发拂过何言的脸颊。 他们接了很长时间的吻。梁译川从来不知道这是一件这么上瘾的事情,他只是一想到面前的人是何言,他就会浑身颤栗。 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何言的呢?梁译川忘了。曾经选在一个不怎么合适的机会向他告白,梁译川记得。失败之后有好几年,梁译川都会刻意地避开跟何言接触。对啊,何言之前明明不喜欢他来着,现在为什么可以和他接吻? 梁译川的狂喜与甜蜜中始终萦绕着深深的疑问,何言不知道,可能他自己不知道。因为谈恋爱实在太美好了,所以这些疑问的声音渐渐变小,压过它们的是——梁译川的心跳。 何言紧紧地抱着梁译川,下巴蹭着他的颈窝,低声笑道:“怎么不继续了?是对我哪儿不满意吗?” 梁译川闭着眼睛,也笑道:“没有。” 何言的手臂下滑,托住梁译川,然后从沙发上站起来。梁译川的反应很快,于是像树袋熊一样扒在何言的身上,还抱怨道:“去哪儿啊……” 何言不说话,只是很轻很温柔地笑,带着梁译川一起摔倒在柔软的床垫上。 这对于梁译川来说还是有些刺激了。 他有限的经验还没有体验过真正的最后,以一个二十几岁的正常人来说可谓清纯得有些离奇,不是梁译川不喜欢,大部分时候都是他过不了心理上的洁癖。 梁译川从来没想过和何言会发展得如此迅速。 他很纠结,却也觉得这些事情本就是情侣之间的水到渠成。话又说回来,他都好不容易跟何言谈恋爱了,如果还是像个和尚一样保持纯洁,那是不是也有点亏? “你去洗澡吧。”梁译川下定了决心,对何言说。 何言看着他,也不扭捏,微微笑道:“行,一起?” “一起不行。”梁译川很诚实地说,“公寓浴室是绝对挤不下两个人的……你先吧……嗯,我把剩饭收拾一下。” “那听你的。”何言低头亲了亲梁译川的额头。 何言没有衣服留在这里,事实上他也没有在这里留宿过。 梁译川给何言找了一件干净的t恤和睡裤,房间里有暖气不怎么冷,不必穿太多。随后他站起来去收拾桌子上留下的那一团糟,剩饭倒掉,碗筷收拾好放在水池里,红酒……红酒只能下次再喝了,也许明天。 浴室里面传来细微的水声,梁译川感觉自己的耳朵像是被蒸笼蒸过一样,他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在内心唾弃这么没用的自己。何言的外套、包还散落在门口,梁译川走过去把它们拾起来,但他的动作幅度有点大,不小心晃出了包侧边口袋里的东西…… 那是什么? 梁译川弯腰去捡,心脏莫名地跳动起来。但不知为何他的双眼仿佛蒙上了一层白色雾气,他揉了揉眼睛,心里很紧张,却还是无法看清。梁译川不信这个邪,急得头上都是汗,就在此时—— 第18章 叮叮叮叮——噔噔蹬蹬——何言那天杀的闹钟响了起来! 梁译川从梦中被吵醒,头昏脑涨地低声骂了一句:“何言!你脑子被驴踢了!真的定6点的闹钟啊!” 第10章 去年的你比较可爱 何言睡死过去了。 梁译川打了他肩膀一拳,他才醒过来,第一时间去把他那个倒霉的闹钟关掉。 外面的天还阴沉沉的,不过是刚刚有了一些光亮透出来,是一种很暗沉的蓝。唯一会带来生机的是几声清脆的不知名鸟叫——叽叽喳喳,有可能是在何言家窗外的那棵老树上做了巢。 两人都在一种被打断的睡眠中痛苦地苏醒,有几分钟,梁译川的眼睛又闭上了,但何言显然还不想放过他,伸过手来撑开他的眼皮,声音沙哑地说:“起床,不许睡。” 梁译川恨得牙痒痒,阴沉地说道:“你离我远点,你早晨没刷牙。” “嗯。”何言很快离开,顶着一头鸡窝头出去,身上的t恤皱巴巴的。 浴室外面传来何言洗漱的声音,梁译川在床上伸了个懒腰,自己的手机已经充好了电,他拿过来一看,上面的时间简直令人心酸流泪——06:10,这是有多歹毒的人才能干得出这种事?梁译川觉得何言一点也不帅了。 “小译,起床!”何言洗漱好,再次走进来的时候已经容光焕发,宛如被打了鸡血。 他弯下腰,走到梁译川的床边,一边换衣服一边盯着他笑。梁译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万分无奈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怨气十足地去洗漱。 镜子里面他一副明显睡眠不足的模样,浑身上下充满了一种“我是谁我在哪”的杀气。 算了。梁译川擦干净脸上的水珠,心里想着,只有这最后一次了。 再陪着何言疯一会儿吧。 梁译川出去的时候,何言已经收拾好了床铺——梁译川换好衣服,还是昨天出门的那套,他坐在沙发上,看见外面的天已经比他刚醒来的时候更亮了一点,这一切也只不过是一个眨眼的瞬息。 星期天,手机天气上显示今日温度适宜,偶尔多云,大部分晴朗。 梁译川坐在何言家的沙发上玩手机,摸到茶几旁边柜子的一本书,书签夹在第65页。梁译川看了一会儿有点眼熟,翻到书名总觉得自己以前就坐在这个位置看到这一页。哈,难不成何言一直没动过他曾经看过的书吗? 何言走去厨房,在冰箱里翻来翻去,问梁译川:“想吃点什么?包子还是披萨?” “还有其他的吗?”梁译川有点儿挑剔。 何言笑道:“自己做肯定不行了,这两个节省时间。” “那都要。” “行。” 速食食物的味道不差,何言的披萨热过之后口感很软,芝士很多,很意外的好吃。梁译川以前对芝士深恶痛绝,觉得芝士闻起来有一种奇怪的味道,但何言则是忠诚的芝士拥护者,跟他吃饭次数多了,梁译川也逐渐开始接受芝士。 “碳水炸弹。”梁译川边吃边唉声叹气,“你不会每天早上都这么吃吧?” “差不多?”何言思索了一番,“碳水炸弹我倒是没注意……疯狂运动就完了。” 梁译川敷衍地点点头:“有没有什么喝的?” 何言犹豫了一会儿,说:“牛奶?” “要提神的。”梁译川说,“牛什么奶,我几岁啊。” “喝点牛奶长高的。”何言很认真。 梁译川疯了,又开始暴躁地说:“我长什么?你是不是又在嘲笑我一米七八?!咖啡端上来快点!我要过去了!我很困我要死了!” 何言冷汗直流:“……” 梁译川又说了一句:“每天一杯瑞幸,开启牛马人生。” 何言被梁译川逗得笑了起来,然后被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食物呛住—— “咳咳咳……咳咳咳!!!”何言一张俊脸惨白。 梁译川也冷汗直流:“……你没事吧!我服了你了!” 几分钟后,梁译川给何言倒了水,总算是没把何言真的呛死。 何言还是不怎么舒服地清清嗓子,诊断道:“刚才肯定是呛到了气管。” “快吃吧。”梁译川感到心累。 接下来,两人不再说话,彼此沉默地吃完了早饭,何言从桌子下面的一个纸箱里掏出来两瓶罐装咖啡,分给梁译川一瓶。稳定的咖啡因像是一种稳定的安慰剂,让睡眠不足的两人都感受到了一种生理上和心理上的充沛力量。 “你昨天晚上好像说梦话了。”何言突然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 “啊?”梁译川眉头紧皱,“我说什么了?” “说……何言我讨厌你……”何言半真半假地说。 梁译川猛地站了起来,有些心虚地往沙发那边走,飞快地道:“我看是你在做梦。” 何言愣了几秒,反应过来:“……所以你真的梦见我了?” 梁译川铿锵有力道:“不可能。” “嗯。”何言笑了笑,“好的,别生气。对了我再加一个条件,我们尽量友好地使用语言、肢体动作交流,可以吗?目前来看你是真的讨厌我,我就不期待你像去年那样可爱了,但还是希望能……” 何言的话没说完,又准确无比地戳中了梁译川的炸毛点,他怒吼:“谁说我去年可爱了!你别狗眼看人低!” 第19章 何言扶额:“……” 何言收拾了早餐的残局,又去到屋里拿了一个背包——他今天的打扮非常休闲,夹克配深蓝色牛仔裤和运动鞋,仿佛又变成了一个大学时代的帅气学长。 梁译川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咖啡因让他没有那么困了,于是他只好坐在沙发上看着何言忙来忙去,最后一次何言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时候,头上还戴了顶黑色的棒球帽。 梁译川看着何言,不由自主地回忆了一下两人从去年闹掰了之后的交流模式——他发现的确大多数时候他跟何言说话都很夹枪带棒,有时候他生气,有时候何言生气,两人始终像是在憋着一股劲在拔河。 梦中的去年,何言刚到上海去找他后暧昧的那大半年,现在回想起来那是一种莫名的羞涩,彼此间的试探是温柔与朦胧的。虽然最后的结局并不怎么样,但整个过程中,何言跟梁译川都像是那种几年不见的老同学,褪去了以前的青涩,变成了一个更成熟的自己。 而现在—— 一切又往幼稚和毫无技术含量的拌嘴方向发展了。 这也可以侧面证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曲线是如此难以预料,那些看似成熟的……不过是另一种伪装罢了。 梁译川正发着呆,眼前忽然一黑,感觉到何言也往他脑袋上扣了个棒球帽。 梁译川问:“……你这里这么多帽子?你喜欢收藏吗?” “刚好买过几顶。”何言想了想,“……是有一点喜欢……戴着吧,怕你晒着。” 梁译川其实不怎么喜欢戴帽子,总觉得视野被限制了影响他观察世界。但何言戴帽子挺帅的,有一点点痞痞的感觉。以前有一次在梁译川撞见何言和其他同学去电玩店玩,骑那个摩托的时候何言就戴了一顶棒球帽,露出的侧脸和笑容都很好看。 “出发!”何言站在客厅中间,背起背包,笑着宣布。 梁译川不理解但尊重:“……出发出发。” 他左手拿着那罐没喝完的咖啡,右手拿着手机,戴着何言的棒球帽,跟着他走了出去。两人刚走出去,旁边一户人家的门也开了,从里面窜出一条一脸智慧的哈士奇,甩着舌头朝梁译川和何言看过来。 “哟。”隔壁遛狗的是个精神抖擞的大爷,“小何这么早啊。” 何言跟大爷寒暄:“哎,您也这么早啊。” “必须得早。”大爷一把揪过上蹿下跳的哈士奇,给狗子套好绳,“养狗人就是得早,没有办法,风雨无阻。不过你们年轻人一般都在星期天睡懒觉……这是要出去玩啊?” “嗯,随便转转。”何言笑道。 “那你们玩儿,再——” 哈士奇精力无限,大爷的尾音消失得很快,一人一狗便先一步下楼去了。 何言带上门,走在梁译川的前面,边下楼边侧过头跟他说话:“海哥日常是你爸妈遛吧?” “嗯,基本上。有时候我弟回家,也会帮着遛一遛。”梁译川说。 “弟弟今年也上大学了,感觉怎么样?” “他在江宁那边上学,平时住校,要到周末才回家……就那样吧,刚读大学比较新奇。” 何言说:“也挺好的。” 梁译川说:“他说他同学回家比他快,有个同学家在镇江,坐高铁回去了,他还被困在地铁上。” 何言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直走出楼道,梁译川抬起头,才发现六点多钟时那种暗沉的蓝色已经消失了,现在的世界完全是金色的。空气清新,街对面的老巷子里各种店铺人来人往,有一些梁译川记得他小时候就在了,没想到还能开到现在。 已经很少有这样早起的时刻了。梁译川的内心被一种十分宁静的光环所笼罩,他觉得偶尔早起一下也不错,就先暂时原谅何言吧。 两人并肩去找车,梁译川这回很熟练地钻进车里,何言进来,把棒球帽摘下,还很讲究地对着后视镜整理了一下头发。 “你这帽子跟我的一样?”梁译川发现了一个盲点。 何言懒洋洋地说:“情侣款啊。” “谁跟你情侣……”梁译川严肃地纠正。 何言的听力时好时坏,若无其事地提醒他:“安全带,坐好了,禁止殴打司机何师傅。何师傅今天要遛……嗯,何师傅今天要带你好好玩。” 梁译川眯起眼睛,敏锐地道:“你刚才不会想说何师傅今天要遛你吧!” “没有。”何言笑了笑,阳光洒在他的眼角,亮闪闪的一扫阴霾,“谁会没事遛小猫。” 【作者有话说】 这是今天的二更。 明天起会拜托存稿箱帮我发了,每周从周四开始连更,大概4-5章,更新时间是12:00~ 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11章 两个男人去动物园? 狗塑和猫塑都是一种对喜欢的人才会做的事情。 但梁译川既不喜欢狗塑也不喜欢猫塑,他觉得他就是一个人。人的坏毛病太多了,狗塑和猫塑感觉是在碰瓷。 何言熟练地倒车——车位果然很紧张也很凌乱,他几乎是擦着最后一点边才安全出去,看的梁译川都忍不住替他捏了一把汗。 “没租个车位是有点不方便。”梁译川感叹着说,“你怎么突然就买车了?” “想着通勤方便点。”何言说,“我没跟你说过吗?我记得跟你在微信上提了这件事,但你好像自动忽略了。” 第20章 “忘了。”梁译川回想了一下,“可能因为我经常删掉你,不记得。” “也有可能是在qq上说的。”何言不在意地道。 “现在的qq真的过于花里胡哨……”梁译川的思维开始发散。 “但我应该还在你的单独分组里吧?”何言的车开出了小巷,大路上的车流还不算多。 梁译川嗤笑道:“在,我懒得踢你出去了。” 从昨晚到现在,梁译川对于何言的那种超级警戒状态也差不多稍微缓和了一些。当然……这其中可能也会有一些好天气的加持。 他们今天还是走的玄武大道,但这次何言没有故意在新庄那边开错。远一些的时候,梁译川看见了南林的教学楼,想起自己有一次赶飞机去厦门,约的网约车就在南林门口。当时梁译川上了车,司机还问他是不是南林的学生。 “我一直没去过南林,我们有同学上了南林吗?”梁译川看着窗外掠过的景色问道。 何言笃定地说:“有的,我记得有好几个。” 梁译川感慨地说:“他们在这个校区上学挺好的,出了校门再走一点就是玄武湖。” 梁译川的语气充满了一种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怀念。高考之后的那年暑假开始,梁译川就像是一只慢慢起飞的风筝,随着风越飞越高,越飞越远。他一点点慢慢地离开了南京,每次回来是风筝的一次短暂的停留,梁译川大多数都是在和不同的人吃饭,很少有时间真正地像以前那样好好看一看这个城市。 何言开着车,余光微微瞥了一眼安静下来的梁译川——大概何言也没在意,他每次看向梁译川的时候,眼睛里面十有八九都带着一点笑意。同样的,何言也听出了梁译川提起玄武湖时的弦外之音。 “想去吗?”何言不动声色地提议,“想不想去坐鸭子船?现在还有粉色的火烈鸟可以选择。” 梁译川犹豫几秒,第一次被勾起兴趣,但他还是说:“太早了吧。” “是有点。”何言笑道。 梁译川说:“所以我们这么早去干什么?我看了一眼,才7点刚过。” 何言卖了个关子:“都到这里了,你还不记得这附近有什么?” 梁译川:“?” 这附近……有什么?地铁站?老火车站?梁译川有些想不到。 何言找地方把车挺好,梁译川走出来的时候忽然想起来了——以前他坐地铁经过这里,站台不在地下而在地上,等车的时候可以望见低矮的山顶,山顶有一座小小的塔…… “动物园!”梁译川终于说出了答案。 何言关上车门,单肩背着包,笑道:“恭喜你啊,猜到了。” 梁译川有点儿哭笑不得:“你太无聊了,何言,我们两个男人去动物园?” 何言一本正经地说:“因为,逛动物园才是人生的正经事。” 梁译川叹了一口气,站在原地不动,何言从车的另一侧走过来,一直走到他的面前,和他确认着说:“不可以反悔。” “你又知道我在想什么了。”梁译川懒洋洋地说。 何言轻笑:“我也不想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你的表情就自动解读出来了,走吧。” “嘶——”梁译川忍不住说,“你好可怕。” 但梁译川还是跟着何言走了,说不出为什么。 他的咖啡在车上全部喝完,何言刚才看见空罐子后,很自然地从梁译川的手里接过去。附近没有垃圾桶,两人却很幸运地找到了停靠在路边的一辆垃圾车。 何言忽然转过头,对梁译川说:“我投个篮,一定进。” “哎你。”梁译川还没来得及阻止,何言已经快一步抬起手,咚的一声,空的咖啡罐子潇洒地被投了进去。 “怎么样?”何言有些得意地翘起嘴角。 “运气……”梁译川无奈地说。 “你忘了以前我是校篮球队的。”何言惊讶。 “没忘,但是你之后也不怎么打篮球了吧。”梁译川说。 何言慢慢地道:“嗯,这倒是。” 动物园不止一个门。 但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梁译川和何言都来的太早了,哪个门都没开啊…… 梁译川心痛不已,念叨着:“你明明可以再让我睡半个小时,却偏偏要把我拎起来陪你吃早饭。” “不吃早饭不好。”何言温和地说,“让你起来是想跟你说话,拜托,现在已经早上7点多了,时间过得很快的。” 梁译川的有效沟通基本没有,他依然崩溃大喊:“我只知道你不让我睡觉!” 他们绕了一大圈,走到动物园门口临街的那个肯德基,发现这里居然也还没有正式营业。但梁译川已经不想继续走路,吵着要进去坐一会儿,何言只能和他一起进去。 “小时候这里是麦当劳吗?”梁译川找了个位置坐下,不太确定地问。 何言也记不清了,怀疑地说:“没有吧,好像一直都是肯德基。你看看想吃什么?再点一些?” 梁译川早上吃了一堆碳水炸弹,但奇怪的是进来了后居然还能再吃点什么,于是又和何言点了一些早餐。现在都是看屏幕等取号,梁译川完全变成甩手掌柜,只是让何言去跑动跑西。 渐渐地,肯德基这里的人多了起来。梁译川四处打量,看着走进来的多半是和他们目的地相同的游客。令人惊讶的是,梁译川本来以为来动物园的应该都是有孩家庭,但没想到也有许多是年轻人一起结伴。 第21章 那么,他小时候来玩的时候,也会有许多大人吗?他是不是也曾走在当年那些风华正茂的年轻人中间? “我感觉儿童餐不错。”何言坐下来的时候语出惊人。 梁译川的思绪被何言的话打断,他感到一丝害怕,赶紧说:“打住,我们只是在回忆童年,并不需要真的和小朋友抢玩具。” 何言还蛮失望的:“哦。” 肯德基的早餐半中半洋,中的不怎么样,洋的是在及格线以上。梁译川喝了一点粥,吃了一根油条,看见何言在他对面刷着手机,忽然想到昨晚,于是幸灾乐祸地说:“你也玩手机了!你玩一分钟,就减去十分钟好了。” 何言抬起头,淡淡地说:“是我的错,我应该把所有的时间都留给你,追你的时候我还玩手机实在太不是东西了。不过我先解释一下,我是在买票……这种不能算玩的。” 梁译川:“……” 何言用谈论天气的语气说“我要追你”,声音还不算小。梁译川看见他的话音刚落,坐他身后的一个女生被呛到,然后用手肘撞了一下她身边的男朋友。 梁译川:“…………” 这对倒霉情侣一齐竖起了耳朵! 梁译川被噎得不行,只好闭嘴,低头使劲把他碗里的粥喝了个精光。何言买好了票,梁译川吃完了便拉着他赶紧走。 “哎。”何言手上还有最后一口猪柳蛋,非常坚持地全部塞进嘴里,完全没有身为帅哥的偶像包袱。 梁译川和何言走出去,好半天何言都在消化食物,梁译川回头看了他一眼,忍了几秒还是笑起来,然后快速压住嘴角,说:“猪妖。” 何言:“……” 何言:“哪有叫潜在交往对象猪妖的,天蓬会感觉高级一些。” 梁译川:“潜在交往对象是什么玩意儿?有没有被新华字典收录?” 动物园附近的人越来越多了。 梁译川觉得这仅仅是秋天的一个普通周日,人流量这么大实在是有点不科学。但他转念一想,好像南京也没有其他比较出名的动物园。 不过,因为来得早,梁译川和何言依然是最早入园的那一批。 梁译川兴致勃勃地走进去,打量了一下四周,随后发现一个问题:“我怎么一点儿也不认识了,这地方是长这样吗?骗人的吧!” 何言站在他的身边,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但眼睛里也同样露出一丝迷茫。 梁译川很肯定地说:“我们小时候来过。” 何言郑重点头:“来过。” 梁译川努力回忆:“……小学?” 何言说:“对,小学。我记得……你当时发现有一个逃票的方法,是走外面的另一个口,然后翻墙进来……” 梁译川大惊失色:“我小学做过这么不道德的事情吗?” 何言笑道:“真的做过。” 梁译川还是不怎么相信。 两人找到动物园里的大地图指示牌,梁译川第一个反应是拿出手机拍照,但又想到何言的那个规定,于是便对他说:“你拍一下。” “哦,不算玩手机。”何言补充道。 “拍拍拍,不要废话。 ”梁译川笑了笑。 何言低头研究了一会儿,提议道:“先去看熊猫吧?应该都是先看这个。” “啊!”梁译川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终于想起了何言说的“翻墙”是怎么一回事,“我想起来了,我的确翻过!那时候还有林鹏……不过他不跟我们一个小学……那天林鹏自愿当侦察兵,他是踩着我的肩膀上去的!” 何言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话题还在继续,有点儿恍惚地点了点头:“嗯。” 但梁译川想起了更多,他盯着何言,面无表情地说:“然后你说你要去告诉保安,让保安把我们抓起来。” 何言:“……” 第12章 懒熊、明信片和人类观察屋 何言从小到大品学兼优,头脑聪明,运动也很擅长。班长的职务他从小学一年级开始,一直做到初三才停,高中时候的他是学习委员和英语课代表。 无论怎么看,何言都是那个传说中的——“别人家的孩子”。梁译川虽然也不错,但性格绝对没有何言那么温顺,经常受到大人们的鞭策。 何言深吸一口气,没想到随便一句话还能让梁译川想到这么多细节,只好保持微笑:“你记错了。” 梁译川激动道:“绝对不可能!” 何言伸出手揽过梁译川的肩膀,带着他跟着人群去看熊猫,故意说:“那可能是我小时候实在是太正义了,要不就是你惹我生气了,不然我为什么告诉保安?” 梁译川:“……” 老实讲,这个行为是挺不道德,也挺危险……大概只有小学时代的无聊小男生能做得出来。 在梁译川回忆起来的画面中——那是动物园外围的一段野路,他们几个同伴没地方去,就把这种行为当做一种探险。野路的尽头是一堵破破烂烂的围墙,围墙不算特别高,有人问翻过去是什么地方,有人便回答是动物园。 当然,谁决定要翻过去的……梁译川是真的想不起来了。他只记得林鹏很跃跃欲试,于是自己慷慨地让林鹏踩着自己的肩膀爬了上去。 再接着…… 小时候长着一张可爱脸庞的何言跑过来,坚决地阻止了他们要翻墙的想法。 第22章 他冷冰冰地说:“下来!不然我去告诉保安!” 林鹏被吓得直接屁滚尿流。 …… 熊猫馆人很多,国宝的魅力可见一斑。 何言的胳膊一直揽着梁译川,带有一种保护性的色彩,也存在那伪装不出来的亲密感。经过一片玻璃房,有个懒懒的熊在里面睡觉,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地围起来——梁译川看见他和何言站在一起的影子,由远及近,由模糊变得清晰。 现在想来,去年那场持续二十三天的“恋爱”像是一场闹剧。尽管梁译川不怎么想再次提起,但他和何言这次来逛动物园,反而像是在弥补去年“情侣”没做到的事情。 睡觉的懒熊没有给游客任何面子,还是一动不动。如果不是梁译川仔细观察之后发现熊的确是在呼吸,他都有点儿怀疑这是不是放了个假的在这儿骗钱。 “那边还有。”何言等着梁译川看完,把他带到另一边开阔的地方,指着木头桩子说,“这边还有一只。” 这边的还算给面子,在吃东西,耳朵时不时地还抖动几下。哇——很萌。梁译川想,他还是爱熊猫的,谁能不爱熊猫?! “爸爸!抱——” 两人面前有个小孩看不见,他爸爸便把他扛起来放在肩膀上。梁译川的思绪被打断,他在背后看见这对父子,想到自己小时候坐在爸爸的肩膀上的事儿,忍不住悄悄地弯了一下嘴角。 何言的手放在梁译川的背上,又慢慢下滑,最后在拥挤的人群之中,伸出手指勾住了梁译川的小拇指。 梁译川一边看熊猫一边说:“你别太幼稚。” 何言心无旁骛地也在看熊猫,回答:“可我们在动物园啊。” 半晌,梁译川叹了口气,把手无情地插在口袋里,头也不回地说道:“去看别的。” 梁译川忽然有一个想法——他觉得,何言追人的手法有点乱七八糟。 他知道何言一直挺受女生喜欢的,当年……就连课间操的时候,都会有女生偷偷地过来专门看何言。 最夸张的应该是何言在篮球队的时候,梁译川和林鹏去看他比赛,旁边等着给何言送水的女生还得排队。 大学应该更不用说了吧?虽然梁译川没能和他上同一所学校,但想一下也知道何言不缺人喜欢。 不过,梁译川觉得最有可能的一个——是主动找过来,还被他撞见对何言告白的那个女生。她真的很漂亮……何言也很帅……两人在一起时,就算是梁译川也只能找到一个形容词:金童玉女。 但是,何言有追过人吗? 别跟他说,何言就追过梁译川一个,他怎么这么不信呢。 可不信归不信,他觉得何言追人手段烂倒是事实。就和昨晚睡觉前的想法一样——如果何言在接下来的24小时里还保持着现在的水平,梁译川才不觉得自己会被何言追到。 至于去年……去年一定是意外! “小译。”何言追了过来,“你走的好快。” 梁译川等了何言一会儿,然后说:“你这样磨磨蹭蹭的,我觉得我们今天都逛不完整个动物园,这里面可是有三座山。” 何言笑了起来,双手调整了一下棒球帽,说道:“我计划中午之前出去。” 梁译川:“!” 说起来,梁译川是属于那种不经常出门玩的人,但如果他真的到了某一个景点,他就会仔仔细细地逛完所有的地方,否则他就会觉得——亏了! 可是再看何言,完全是一副走到哪儿算哪儿,看不完就下次再来的随便党,这种人随便来随便去,主打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 梁译川开始有点儿急:“中午?那快走,不要浪费时间了。” 何言安慰他:“我们是在约会,时间可以适当浪费一点。” 梁译川抓狂道:“谁跟你约会了!就是试试!试试不算真的!” 何言忍笑:“好……的,我感觉你已经拉着我在奔跑了。” 梁译川:“……” 不得不说,这个动物园啊…… 怎么山这么多,怎么坡这么陡…… 梁译川觉得疑惑的是——小时候他从没这么觉得过。按理来说小孩腿比较短,应该更觉得难走,为什么偏偏是长大以后反而有这样的感受?难不成小孩当真是电池比较新,续航比较持久? 两人看完熊猫,面临着向左还是向右的难题,最后还是决定先沿着“本土物种保育区”走。眼前的道路变得越发狭窄,保育区更像是一个娓娓道来的教育基地,模拟着各式各样的生态。当然还有—— 周边贩卖区。 梁译川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便看见里面人头攒动。他顿时心生畏惧,打算先跳过这里看下一个地方,却没想到何言说:“别走。” “啊?”梁译川说,“这里你也不放过,拜托——你可是要中午之前离开动物园的。” 何言还是很坚持:“我知道,但我想去给你买一个礼物,你应该会喜欢。” 何言走了进去,在一群女孩子中间显得有些突出。梁译川紧随其后,看着何言在那儿排队——他虽然个子高,但是战斗力不强,怎么也挤不进去。 何言耐心地等着,直到前面的女孩挑完东西走远了,他才伸出手,从架子上拿了什么出来,然后手机扫码付了款。 第23章 “什么啊?”梁译川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接着,何言给了他一盒未拆封的……明信片。是动物园出的官方周边,手绘的小动物,每一张都不一样,做工很精致可爱。 何言说:“送你。” 他们去年在上海看展的时候,梁译川也买过明信片,但就那么一次,何言还记得吗?梁译川不太确定这一刻自己内心涌上来的感觉,只能晕乎乎地给之前下的结论做一个补充——也许何言的追人整体上来说,还是有一些亮点。 梁译川有点爱不释手,但他不想这么没出息地表现出来,只好硬邦邦地把东西还给何言,说:“你拿着,我没包。” 何言背过身来,笑道:“你直接往我包里放。” 秋天的晴朗周末,微风阵阵,动物园的确像是个没有烦恼的地方。梁译川觉得之前早起的那点痛苦已经快要融化了,就融化消失在阳光里。 这样一想,哪怕零点的魔法消失,梁译川也觉得今天会是一个不错的日子。然而,走着走着,梁译川却觉得周围有点儿空荡荡的。 不是。梁译川震惊地开始转圈圈,何言人呢?这么大的一个人也能丢? 梁译川只觉得世界仿佛暂停了几秒,他难道要大喊“何言!何言!你在哪儿吗?”……还是说,要去广播寻人……“何言小朋友!你的家长梁译川正在找你!”……等等,一定会有更好的办法。 就在这时候,梁译川看见不远处,在一片动物栖息地的中间,出现了一块奇怪的地方——透明的、类似于金字塔观察屋一样的地方,里面明晃晃地冒出了几个人类的脑袋。 梁译川在阳光中看了一眼旁边的牌子,上面写着的是“细尾獴”,而站在透明观察屋里的一个男人,正微笑着朝梁译川无声地挥手。 梁译川:“?” 他沉默一瞬,拿出手机拨打何言的电话,直接问:“何言,你是不是真的没有来过动物园?” 何言好听的笑声传到梁译川的耳朵里,他说:“你钻进来看看,可有意思了。” “不去。”梁译川笑道,“你那个位置……是被参观的。” “我也是第一次发现了一条密道,但你刚刚在走神,连我走了你也没发现,我想着你什么时候会发现我。”何言说。 “唔。”梁译川含含糊糊地说,“你看好了吗?看好出来吧。” 何言还在非常热情地邀请他:“真的不进来看看吗?” 梁译川又笑了起来:“其实就是你想玩,你承认吧!” 何言就说:“我只是想让你开心。” 第13章 这该死的八卦之心 “我只是想让你开心。”何言这么对他说。 梁译川嘴角来不及收回去的笑意还停留在那儿,却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重重地压了上来。 何言见他不说话,依然站在那个观察屋里,跟他讲电话:“昨晚……不,是今天凌晨,我去找你只是想见到你,没想到会把你惹哭……你吓了我一跳,小译。” 梁译川还是沉默。 何言又说:“对不起,是我不好。” 梁译川动了动嘴角,哑声道:“你还是出来吧。” “嗯。”何言这次答应得很爽快。 细尾獴三三两两地观察四周,它们看起来是一种很可爱、很机警的小动物。在动物园没有人会伤害它们,梁译川猜不到细尾獴的烦恼,正如细尾獴也理解不了人类。 何言很快从金字塔观察屋里出来,他向梁译川走来,却很意外地对他小声催促:“快走。” 梁译川:“?” 何言一边走一边解释:“刚才我在里面打电话,大家也不看动物了,光顾着听我讲话。” 梁译川:“……” 这该死的八卦之心! 梁译川无法控制地幻想了一个画面——站在人群中间的何言在打电话,周围的人都侧过头望着他,就连外面的细尾獴也开始扒着玻璃看过来。 但奇怪的是,电话里可以说出口的话,他们面对面仿佛都不好意思继续下去了。 梁译川和何言彼此有些沉默地走着,两人的身体离得很近,梁译川下意识地抓了几次何言的手臂,何言便想和他牵手。梁译川察觉到了之后又缩回手,最后他只是拉住何言的背包带子。 下一站是猴山。 梁译川远远地看见了许多上蹿下跳的身影,打起精神道:“哦,这是……以前我最喜欢的地方。” “猴山?”何言是第一次听,“你最喜欢这儿?” 两人加快了脚步——猴山是一个被人为挖开的圆形盆地,有不同的观察点,也有不同的视野。盆地里面设置了水池,也有一系列可以玩耍的布置,有点儿像有着绳索和网的巨型“猴”爬架。 梁译川和何言走近了一些,站在一个很开阔的地方往下看,梁译川怀念地说:“就是这里!以前老爸带我来过,我们还往里面扔过香蕉……” 何言点点头说:“又做不道德的事情了,是吧?” 梁译川也有点儿不好意思,坦诚地说:“的确不好,但以前不懂,希望以后能改正。” 上一辈带小孩的确有着各种各样的陋习,但这世界本就人无完人,进步是漫长的、需要阵痛的,像是梁译川的同学这一代做了父母,教给小孩的就不会是这样。 第24章 梁译川的思绪刚刚飘过脑海,就恰恰好有一对年轻夫妻带着小孩经过他的旁边,爸爸很温柔地蹲下来让小孩把垃圾扔进垃圾桶里,妈妈则说:“小时候外婆带妈妈来这里,现在妈妈带着你一起来这里,妈妈好幸福啊。” 这几乎只是生活里转瞬即逝的一个微小瞬间,但是梁译川听到了,他觉得仿佛也在这一刻和别人共享了一段幸福。 下一秒,何言轻声说:“我想起来了,小译。” “嗯?”梁译川歪过头看向何言,“什么?” “我想起来小时候……为什么要阻止你们去翻墙。”何言说这段话的时候没有看梁译川,只是嘴角微微扬起,眼睛还盯着面前的猴山,“因为我担心林鹏成功了,你就是第二个翻墙的。我怕你摔下去受伤,所以才故意吓你们。” 何言转过头,抬手摘下棒球帽,跳跃的金色光线一瞬间笼罩他英俊深邃的脸,他的笑眼很多情,专注地看向梁译川的时候,会让梁译川很快地迷失自己。 就像小时候那般,梁译川的身边总是有何言陪伴,而长大之后,他走了很长一段,回头看见何言依然跟着他。 梁译川放在身侧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起来,心脏在身体里疯狂地跳动,他抿了一下有些干燥的嘴唇,移开视线,看向另一边说:“有猴子在划船。” “嗯?”何言说,“哪里?” “那边啊,是在划竹筏。”梁译川假装认真地说,“它好像在吃苹果。” 何言的视力突然就不行了,人也变得呆呆的,总是找不到,梁译川到最后只好手动掰着何言的下巴让他看。 “看见了吗?”梁译川无奈。 “看见了。”何言低低地笑了起来。 梁译川收回手的时候,何言柔软温润的嘴唇却不小心擦过他的手心。那一刹那,梁译川感受到了一种细微的电流在穿过他的身体。 “我……”梁译川找了个不算借口的借口,“我想去洗手间。” “嗯,那我在这里等你。”何言什么也没发现。 “行。”梁译川胡乱点点头。 于是他闷着头,一路三心二意地走去洗手间。梁译川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09:24,逛了大半天居然才过了一个小时不到,何言是不是对他使用了什么时间暂缓机器…… 梁译川胡思乱想地站在水池前洗手,这时候一个格外熟悉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卧槽。” “哈?”梁译川回过头,也不由自主地喊道,“卧槽。” 林鹏一开始算得上是满面春风,但在看见梁译川之后露出了一个见鬼似的表情,咋咋呼呼道:“梁译川!梁译川你怎么会在这里!” 梁译川有点儿窒息:“……” 这句话,他才想问啊! “林鹏!林鹏你怎么会在这里!”梁译川沉默了几秒,开始鹦鹉学舌。 林鹏冲过来站在他面前洗手,一点儿都不上他当:“你他妈的,是我先问的,回答我!哦哦哦——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梁译川很害怕,震惊地问:“你知道什么了?” 林鹏对他挤眉弄眼,嘻嘻哈哈地说道:“你在约会?” 梁译川:“……” 他居然能猜的这么准? 不对不对,也不算完全的约会,毕竟只是试试。 林鹏贱兮兮地用肩膀撞了撞梁译川,说道:“跟何言?昨晚把你送回家?今早又忍不住约你来逛动物园?要不要这样啊,你们直接去结婚好不好。” “你……你闭嘴。”梁译川冷汗直流。 其实他根本没有回家,甚至是在何言家过了夜……如果这件事被林鹏这种损人知道,还不知道要被他调侃多久,梁译川简直想想就害怕! 果然,林鹏已经直接默认了梁译川在和何言约会的事实。两人洗完手,去到洗手间外面的空地上聊了两句,梁译川这才发现——林鹏今天也是一副精心打扮过的样子。 梁译川惊讶:“你也在约会是不是!” 林鹏眉头紧皱,说:“什么嘛,昨天喊你出来喝酒的时候我不是说了……最近在追一个美女,而且感觉有戏啊。” 梁译川:“这居然是真的!” 林鹏:“喂!瞧不起谁呢!” 林鹏一脸得意,梁译川看着好友,终于明白这种奇怪的既视感是从哪里来的了——猴山啊!感觉把林鹏扔进去他也会很快和里面的猴子打成一片。 梁译川笑道:“我刚才还想到你,说以前我们小时候打算翻墙进来,你还记得吗?” 林鹏像是听见了什么天方夜谭,坚决否认道:“我怎么会做这么不道德的事!” “行行行。”梁译川也不跟他争,“那个美女呢?你赶紧过去找人家吧,进度到底如何了?” 林鹏嘿嘿一笑,阳光灿烂地把身上的衣服展示给梁译川看:“看我这皮衣,帅不帅!美女送我的!她说以前在上海古着店买的,独一无二!她出来了——好了我不跟你多说了,微信联系哈。” 梁译川看见林鹏像个上蹿下跳的二傻子般朝着一个姑娘走去,两人说说笑笑地离开,从背影看居然还真的挺和谐。于是他也加快步伐,想着何言还在等他。 但没走两步,梁译川突然从记忆里翻出了一点线索…… 皮衣……上海古着店……嗯?等等。 第25章 是那件吧?!是他去年跟何言都还蛮喜欢的那件皮衣?会这么巧吗? 梁译川记得自己去问过,店员说是一个美女买来送她男朋友。 不得了。梁译川倒吸一口凉气,越想越觉得他好像正在接近某种真相。如果林鹏是最近追的,那美女这皮衣是不是循环送了两次?梁译川对自己的猜测真的有点儿哭笑不得,想着回去之后分享给何言听。 然而,等到梁译川回到刚刚的地点,何言却不见了。 梁译川皱起眉头,拿出手机也没看见何言给他发消息,只好再次原地转转,生怕何言又钻到某个动物观察屋里去。 不过,这次梁译川很快就发现了何言,因为他并没有走远——在另一边的长椅上,一个头发有些灰白的中年男人坐在那儿,手边是一辆儿童推车,何言就站在男人的面前,低着头和他说话。不一会儿,另一个年轻的短发女人从侧面出现,正朝何言他们走过去。 梁译川的身体比他思考得更快,他几乎是有些紧张地向何言的方向跑了过去。 “何言!”梁译川大声喊他。 何言听见了,坐在长椅上的男人也听见了,他们一齐看向梁译川,两人的五官有一些相似之处。梁译川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自己没认错,那果然是何言的爸爸。 【作者有话说】 梁译川是一个快乐家庭养出的小孩,但何言不是。不过本文也不会太多描写何言的家庭,也没什么狗血的! 他们上一次闹掰了的原因还蛮无厘头的,不虐的!但我要后面讲到了! 第14章 秃鹫情侣 梁译川一口气跑过去,何言的眼睛里微微透出惊讶,却很自然地对梁译川伸出手,把他圈到自己的身边来。 何言爸爸道:“这是……” “小译。”何言说,“这是梁译川。” 旁边的年轻女人也在打量梁译川,看见梁译川警惕的眼神,以及何言和梁译川的相处之道,笑着试图套近乎:“这就是言言以前玩的最好的那个朋友吧?” 梁译川皱着眉不说话,气氛一时间冷下来。 何言脑子转的很快,很快说道:“现在也是关系最好的啊……那我们先走了,拜。” 梁译川像是在等一个命令的士兵,听见何言这句话,顿时握住他的手腕就走。何言跟在他的后边,两人走出一段路,才带了点无奈地开口说道:“小译。” 何言看着梁译川的后脑勺,梁译川不喜欢戴帽子,所以早就摘掉了,露出他毛茸茸的脑袋——他大概有一段时间没剪过头发,碎发遮挡住男孩的耳朵,露出一点白皙的耳垂。 ——他的耳洞长好了吗? 何言的脑袋里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好像已经很久都没有看见梁译川戴过耳钉。 ——他是怎么又忽然暴躁了? 何言快乐又头痛。 梁译川就这样大概走了五分钟才慢下来,回过头看见何言盯着自己,嘴角莫名地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 梁译川迷茫:“笑什么?我后脑勺有花?” 他不说还好,一说何言笑得更灿烂:“不是,没笑什么。” 梁译川更加无语,他要甩开何言的手腕,却被何言反手抓了回来。何言一用力,梁译川倒退了几步,差点儿跌在何言怀里。 梁译川:“……注意距离。” 何言好似已经逐渐掌握在危险的边缘试探,然后再退回安全线以内,立刻说:“想吃点什么吗?接下来去看什么?你都带我走到哪里来了?” 热带鸟馆的整个入口恍若隐藏在森林里的一条密道,像是要迎合鸟类栖居地的模样打造出来的。梁译川和何言根本是随便乱逛,完全没有按照任何推荐的最佳路线走。 “我有一点害怕鸟。”梁译川望着上面的牌子,犹豫地说。 严格说来应该也不是害怕鸟,他只是害怕尖锐的物品,比如鸟喙。 何言妥协得很快:“那算了,我们走。” 梁译川看向他说:“但你喜欢鸟,还是看吧。” 何言失笑:“你不用勉强自己。” 梁译川安静了一会儿,把这句话原原本本地还给何言:“你也不用勉强自己。” 两人进入馆内,有些热带鸟的体型很大,看见它们站在玻璃另一边的枝干上时,何言才明白原来《马达加斯加》的电影其实还挺写实,那些五彩斑斓的色彩也许只有靠近赤道,最接近太阳的地方才会产生。 何言走在梁译川的身边,轻声说道:“我没有勉强自己。” 梁译川专注地看着鸟,看起来是真的有些紧张,但还是抽空跟何言聊天,他清了清嗓子,说:“就比如……就比如你那个爸爸,还有你那个姐姐……你不想跟他们说话,可以不用说。” 何言恍然大悟过来,原来是刚才的那件事。 他解释道:“还真的是碰巧遇见了,你看见我爸推的那个儿童车了吗?我姐去年生的小孩,我都不知道,我没和他们联系过。” 梁译川:“……嗯。” 何言弯起眼角,再次靠近了一些,说道:“小译你这么关心我啊,我很开心。” 梁译川冷静地推开他,冷酷地道:“……你想多了。” 何言觉得他没有。 参观路线不是一条直路,里面弯弯绕绕,时不时地有会上坡走台阶。何言发现这里面也并不是所有的热带鸟都是彩色的,偶尔也有那种灰扑扑的类型。鸟睡觉很好玩,它们会把脑袋藏在翅膀下面,长长的脖颈弯曲着。 第26章 何言几乎不和他父亲那边的亲戚来往,从小是和妈妈、外婆在一起生活。妈妈去世的早,后来他只有外婆。前几年外婆也去世了,但好在何言已经长大。 梁译川的老爸老妈曾经与他和外婆做过一阵子的邻居——何言记得梁译川的妈妈,脸庞红润,烫着一头短短的卷发。她是一名老会计,也是何言最经常见到的那种热心阿姨,做饭有时候很好吃,但有时候不怎么样。工作忙起来,梁译川的老妈便会给钱,让儿子下楼跑腿去买盐水鸭或者烤鸭。 何言经常被无条件地邀请去梁译川家里吃饭,就如同真正的一家人。偶尔他也会忘记自己的真实身份,想留下来,留在一个快乐的家庭。 梁译川很不喜欢何言的父亲,何言自己也不喜欢,但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太过在意这些人。因为父亲对他来说只是一个称呼,站在面前的人很陌生,打个招呼也无所谓——这倒不是勉强,这只能是成年之后的一种无所谓的回应。 但梁译川还是像小孩子那样爱憎分明,他还担心何言会不开心。 不知不觉间,两人走到了一条很长的走廊尽头,对面玻璃内的大鸟张开翅膀,惹的周围其他游客一阵惊呼。 鹦鹉园是个更加神奇地方,铁网密布天空,人走在里面,各式各样的鹦鹉也在里面自由自在地飞来飞去。 “这地方鸟屎不会掉我头上吧。”梁译川非常担心,于是第一次主动戴上了何言给他的棒球帽。 “想喂吗?可以买点饲料,你看我喂。”何言提议道。 梁译川还是拒绝,有理有据地道:“这样简直是让动物园二次收钱啊,你看我们付了门票,进来喂食还要再掏一份钱,太亏了。” “现在很多地方都是这样。”何言耐心地听梁译川碎碎念,笑着说,“我记得林鹏最喜欢干这个,上次他还去了一个公园,里面有一群鸽子,想喂的话又得掏钱。” 梁译川郑重其事地总结:“嗯,都是一些坏鸟。” “你在猫咖可不是这样的。”何言无情地拆穿了他,“也没见你说过坏猫。” 梁译川:“……” 两人说说笑笑,一起穿过如同密林一般的鹦鹉园。何言提到了林鹏,梁译川便把刚刚碰见林鹏的事情告诉何言。何言也一样记得上海古着店里的衣服,又感叹道:“果然我说,逛动物园才是正经事吧?我们居然能在动物园里遇见这么多人。” 梁译川说:“林鹏的恋爱运不是非常好,我觉得他多半又要失恋。” 何言拧开手里的矿泉水瓶,也笑了笑,开玩笑道:“我觉得我的恋爱运也不是很好。” “你算了吧。”梁译川呛他,“很多人都喜欢你。” 很多人都喜欢你。 我也曾经喜欢你。 梁译川脱口而出的潜台词里,蔓延上来某种很难堪的情绪。 他几乎是在说出口的一瞬间就后悔了。 果然,何言看了看梁译川,没怎么说话。他仰起头喝了口水,喉结动了动,最后也只是缓慢地摇两下头。接着,何言看看手机,很明显地开始转移话题:“前面有个厉害的地方。” 梁译川“嗯”了一声,配合地说:“什么?” “大概是这里的食物链顶端?” “……所以是什么?” 地图指引着两人前去的地方是猛禽园。 梁译川觉得这个名字在目前所见到的全部动物中应该是个王炸,一听就很猛。虽然他的确有点怕鸟,但看多了也就有些脱敏,现在梁译川已经比何言还要感兴趣了。 他幻想着猛禽园的盛况,跟着何言一起走过去,结果—— “不是?!”梁译川震惊了,“猛禽园……是猛禽园没错吧?” 何言也愣了几秒,随后憋笑道:“是……这里没错。” “猛禽园里面只有两只秃鹫?”梁译川真是服了动物园里的取名鬼才,“谁教他们这么取名的。” 真的只有两只秃鹫。 面前的黑色铁笼顶天立地,看起来是很宽敞的地方,两只丑丑的秃鹫一上一下地待在里面,时不时地低下秃秃的脑袋,用嘴整理一下自己的羽毛。 梁译川沉默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问出了一个灵魂问题:“那为什么这里不改名叫做秃鹫园!” “猛禽园,听起来威风一点。”何言猜测。 梁译川欲哭无泪,和不远处的秃鹫对视,随后——这只秃鹫小步挪动了一下,张开翅膀,盘悬着在铁笼里飞了起来。另一只秃鹫也紧随其后,跟着它一起飞了几圈。 梁译川仰着头看得入迷,何言忽然点评:“比翼双飞?” “咳……咳咳!”梁译川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何言你,不会描述可以不描述。” “秃鹫当然也是有情侣的。”何言说,“对了,以前我还看过一对同性秃鹫情侣的报道。” “谁会去关注秃鹫是不是gay……”梁译川说。 何言挺认真的,说:“为什么不?因为外表吗?但说不定外表只是他人的偏见,在秃鹫情侣眼中,彼此就是最漂亮的。” “偏见不止有一种。”梁译川想了想。 何言好奇地说:“你会在意?所以光拥有爱是不行的吗?” “不行的。”梁译川懒洋洋地说,“爱本就不是什么坚固的东西,爱有时效性,爱也会流动,爱会不自觉地掺杂许多其他的情感,爱没有人们想的那样……无坚不摧。” 第27章 飞旋的两只秃鹫落下。 它们大概也没有想到,会有两个人类在笼子外面莫名其妙地开始谈论爱。 仅仅是因为,它们在某一刻飞了起来。 何言由此获得了一种新的感悟——梁译川对猛禽园失去了兴趣,也对爱失去了兴趣。为什么会这样?他们还能不能回到去年?自己到底遗漏了什么细节? 第15章 加锅巴的不要香菜 梁译川对厦门印象最深的鸟类是黑天鹅和白鹭。 但回到南京,回到这个秋日,他没有在这里见到任何一种。 剩下的时间里,梁译川和何言沿着来时的道路准备回去,因为何言并不打算逛完整个动物园。梁译川是什么想法也没有,但他隐约感受到早晨灌进胃里的咖啡似乎正在失去效果,何言对他说话的时候,梁译川听了半天都听不太清。 “……困?”何言转过头,手摸了摸梁译川的头顶,没怎么多做停留。 梁译川揉揉眼睛,没怎么在意地打了个哈欠,泪眼朦胧地说:“还好。” “等下出去再喝一杯咖啡吧。”何言有点儿愧疚地轻声说。 梁译川叹了口气。 “没事,过一会儿就好了,咖啡留着下午再喝吧。”梁译川一边走一边说。 上午的10:54分——梁译川和何言的动物园之行接近尾声,他们跟大部分游客相比完全是走马观花。原路返回的出口要穿过琳琅满目的周边店,架子上有园区限定的盲盒,价格并不便宜,何言看见顿时拉住了梁译川。 “不是吧!”梁译川有一种“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的感觉,“何言你现在也喜欢玩盲盒?” “一般。”何言说,“抽过几次泡泡玛特。” 还知道泡泡玛特……梁译川心想,这估计已经消费了不少吧。 梁译川摇摇头说:“快收起你的少男心。” 何言笑道:“少男心也没什么不好。” 何言是真的打算买一个,梁译川听他的说法是“来都来了”,不买一个也说不过去。 “你帮我选一个。”何言跟大多数人一样面对盲盒都拿不定主意。 梁译川也不扭捏,直接随手拿了就要走,又被何言喊住,怀疑道:“哎等等,你这选的也太快了。” 梁译川退回来,又选了一个。 何言问:“能不能冒昧地问一下,你选择它的理由是?” 梁译川说:“不能问。” “那就它了。”何言笑了笑,收起逗梁译川的语气,很干脆地去了付了款。 接着——开出了何言最讨厌的那一个。 “怎么样?”梁译川凑了过来,“呃,这小东西长得还挺别……” 何言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打断他:“我非常喜欢。” 梁译川:“?” 何言一本正经地说:“这个设计的独特之处在于眼神,机警中透露出猥琐,猥琐又不失可爱,可爱中还有几分性感。” 梁译川哈哈大笑起来。 梁译川笑了好久,何言也跟着他笑了起来,随后把抽到的丑娃娃放进背包里,和他送给何言的明信片摆在一块儿。 “饿吗?”何言看了看四周说,“你想吃点什么?这附近没什么好吃的就是了。” “还好。”梁译川说,“我记得这附近巷子里面有一家鸭血粉丝汤挺好吃的。” 何言歪过头,笑道:“想去?” 梁译川舔了舔嘴唇,点点头说:“可以去,但我不知道还在不在。” “没事。”何言说,“我们去看一眼。” 从动物园出来后是一条老街,这地方不属于市中心,两边的商品房不多,都是以前留下的老房子,但沿街有不少店铺。梁译川想起以前老妈说这里是城墙门外,以前这里归属于老下关,只是后来才并入鼓楼。 梁译川边走边想起了更多,但他更意外的是,这里的街景也有不少改变。有一些店还在,有一些道路被拓宽了。 “我记得这边有一家文具店。”梁译川说。 何言附和道:“我也记得,因为这里有一所中学,学校附近都有文具店吧,感觉这是最好做的生意。” “嗯。”梁译川说,“以前我也想开文具店,或者是小卖部。” “你开吧。”何言扬起眉头,“我给你投资。” 梁译川弯了弯眼睛:“又是老婆本?你哪里有那么多的老婆本,又是咖啡店又是小卖部,你这样乱投资是要把钱糟蹋光的。” 何言则十分轻松地说:“男人攒钱嘛,除了最最基本的花销,其他都是可以控制的。抽什么烟可以控制,不喝酒可以控制,不打游戏充钱也可以控制。活下来,努力工作,很快就可以攒到钱。” 梁译川听着有些心情复杂,说:“你……没必要对自己这么严苛,你是不是不会娱乐啊?” 何言下意识地说:“不会,我会抽泡泡玛特。” 说完他便知道到自己说漏嘴了。 梁译川面无表情看他:“我大概知道了,你这个盲盒问题肯定不止几次,几十次都打不住。” 何言:“……” 男人抽点盲盒到底有什么错?! 两人过了街,这边的巷子倒是变化不大,基本上还是梁译川印象中的样子。幸运的是,他想要找到的那家鸭血粉丝汤还在开着。临近中午,来这里吃饭的都是附近的居民,梁译川和何言走进去,老板招呼他们:“吃点什么?” 第28章 “鸭血粉丝汤?”何言看了看梁译川,“两碗,一碗加锅巴,一碗鸭肝要换成鸭肠。” “加锅巴的不要香菜,换鸭肠的多加香菜。”梁译川熟悉地补充道。 何言在他的对面坐下,店里的塑料小桌其实不怎么干净,何言便拿纸巾重新擦了一遍,说:“你记得我不吃香菜。” “那是你没品。”梁译川懒得跟他争论,“香菜这么好吃。” 何言忍笑道:“嗯,有品的你也不喜欢鸭肝。” 梁译川对于内脏的热爱程度不高,鸭肝如果吃不到好的,会有点苦,他最讨厌吃到苦味,所以从某一年开始他干脆拒绝所有的鸭肝。 两人点的东西很快上来,梁译川拆了一次性筷子,没吃之前先用勺子喝了口汤。他想了一会儿,对何言说道:“味道没有变过。” 没想到何言居然问他:“如果让你推荐心中的鸭血粉丝汤排名,你觉得这里会是第一吗?” 梁译川又思考了一会儿,纠结道:“不会,我觉得很难说出第一名。” “就像是武汉人推荐不出最好吃的热干面?”何言抽了张纸巾擦擦嘴巴。 梁译川笑起来:“但我知道最网红的一家店。” 何言说:“哪一家?” 梁译川说:“大行宫附近的那家,经常排队的,林鹏经常去。” 何言好像有点儿无法理解,说:“林鹏一个南京人去排网红店做什么?” “他的外地朋友多。”梁译川耸了耸肩。 何言碗里的锅巴泡开了一点,正处于一个不软不硬的绝妙状态,他邀请道:“尝尝?” “不了。”梁译川说,“你自己吃。” 不知道为什么,梁译川想到上学时候的一个笑话,鸡肉味的锅巴一旦不小心嘴瓢了,就很容易说成另一种好笑的东西。于是,梁译川吃着吃着不由自主地开始盯着面前的粉丝汤傻笑。 何言看了他一会儿,看见这家小店不算明亮的光线下,梁译川坐在他的面前,因为吃到好吃的食物或者是想到好笑的事情时,眼角和嘴角一直是弯起来的。这样的梁译川,让何言觉得一看见,就再也想不到其他,会无法克制地想要接近,见到他就感到安心。 然而没等何言再多体会这样的幸福,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便震动起来,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何言默不作声地拿起手机,接起来:“喂?” “言言啊。”那头是他刚刚见过不久的爸爸,但他的语气却有些奇怪。 梁译川抬起头看向何言,何言对他笑了笑,用眼神示意他先吃,然后走到外面去说话,很疏离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梁译川吃东西的速度放慢了一点,他当然没看见那是谁,只是隐约看见何言没有备注——是同事吗?工作上的事情?休息日还要处理事情吗?但好像也能理解,毕竟昨天晚上在酒吧街见到何言,他甚至还是一副刚下班的样子。 再联想到之前何言对他说的“攒钱想法”,梁译川有理由去相信何言已经变成一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随后他又想,为什么这么想攒钱?真的是在存老婆本吗? 小巷子中人声鼎沸,两边道路狭窄,时不时地有人骑着电动车经过。梁译川一个不在意,何言竟从他的视线中消失了。梁译川一愣,自己面前的这碗鸭血粉丝汤几乎快要见底,但何言的明显才吃了一半。 梁译川不喜欢吃饭的时候被打扰,于是只能咒骂那通不管谁打来的电话快点结束才好。等等,现在何言不在,他是不是能偷摸着玩一会儿手机…… 梁译川顿时来了精神,把手机放在桌子底下悄悄打开,看见微信里面已经有了不少消息,“快乐一家人”里面尤其多,应该是老爸老妈起来之后看到他之前的留言了。 老妈:【叫言言回来吃饭,我做大餐。】 老妈:【呲牙笑.jpg】 老爸:【同意。】 老爸:【呲牙笑.jpg】 梁二蛋:【何言哥一个人回来也行。】 梁二蛋:【呲牙笑.jpg】 梁译川:“……” 看见这三个人这么统一的呲牙笑,梁译川突然又有了离家出走的冲动。 第16章 说出来,就是热恋的开始 何言的电话打了挺长时间,梁译川已经把自己的东西吃完了。他的味蕾记得这个味道,家乡的食物自带一种童年的回忆。 梁译川站起来,先去老板那儿扫了码付钱,在收银的地方却看到一面斑驳老旧的墙,上面画了各式各样的涂鸦,另外贴满了层层叠叠五颜六色的便利贴——有突如其来告白的,有发疯的,有想炸学校的。 “这儿以前是不是有个奶茶店?”梁译川问老板。 老板说:“嘿,是有。你住附近吗?” 梁译川还在看便利贴,笑道:“以前来过……我都忘了,一个很小的奶茶店。” 老板说:“对,那个人做不下去回老家了,我的店铺又扩充了一些。” 梁译川的目光突然盯着最上面的墙看,那里的涂鸦很旧,这么多年一直没被粉刷过,留言的人叫做张阳,字写的潦草又霸道。 “……靠。”梁译川喃喃地念了一句。 在酒吧街遇上何言的那一刻开始,梁译川的世界便彻底混乱了。 他因为一个意外而回到南京,却因为更多的意外叠加在一起,从而走上了一出与城市漫游相关的“舞台剧”。 第29章 何言在动物园遇到常年不联系的爸爸和姐姐,梁译川则在鸭血粉丝汤店里的墙上看见了——张阳。 梁译川记得这个名字,是他和何言上初中时的一个同学。 也许是梁译川脸上的表情变了,老板奇怪地看了看他,问道:“帅哥,怎么? ” 梁译川回过头,说道:“没事,老板。” 他坐回到座位上,有些放空地看着门口,何言终于打完电话回来了,看见已经光盘的梁译川,说道:“你吃这么快?” 梁译川慢悠悠地说:“你不觉得……其实是你太慢了吗?” 何言低下头,果然看见自己的粉丝泡成了一坨。 梁译川说:“再点一碗?” “不用。”何言吃了几口,笑着说,“我不饿,把鸭血吃了吧。” 梁译川没事情做,只好看着何言吃东西——何言吃东西的时候一直很认真,他以前来梁译川家里吃饭的时候也是这样,给什么吃什么,扫尾工作第一名,捧场得不行,难怪自己家里人都喜欢何言。 何言不抬头,梁译川看他看的有些入迷,何言便垂着眼睛,小声问:“你都要把我脑门看出个洞来了吧?喜欢我?” 梁译川也小声说:“不喜欢你。” “哦,那我继续努力。”何言从善如流地接道。 梁译川想了想,突然说:“班长。” “嗯?”何言愣了几秒,“你现在是叫我小学的班长,还是初中的班长?” “初中……好像我们一直没聚会过?你还记得以前跟我们玩的好的同学吗?” 何言有点不好意思,但很诚实地说:“不记得……这都过去太长时间了。” “初中的微信群你还看吗?” “我都屏蔽了。” “为什么?” “群消息太多,没什么必要去看。”何言把手机微信打开给梁译川看,“都是一些信息垃圾。” 梁译川看了一眼,果然折叠起来的群很多,但何言的置顶是他。 梁译川把手机还给何言,没说什么。何言问:“怎么突然提到初中?” “也没什么。”梁译川笑了笑,“走吧,不吃我们就走……几点了?” “11:31。”何言说。 梁译川在心底算了算,大喜:“是不是已经快12小时了,12小时之后我将迎来自由!” 何言用手捂住心口,假装悲伤道:“对不起啊,但你和恶魔签下了不平等协议,没完成之前恶魔是不会放过你的。” 何言要去付钱,但老板笑眯眯地说到另一个帅哥已经付过了。何言回过头,“另一个帅哥”梁译川站起来与何言勾肩搭背,笑容里深藏功与名。 何言说:“还要请恶魔吃饭?” 梁译川说:“看不起谁呢你,这也不算什么认真的饭。” 何言微微笑了笑,只是安静下来。 太阳悬在头顶,虽然已经是秋天,但正午的这段时间的光线仍然晃得有些让人睁不开眼睛。梁译川和何言走出老巷子,下一站是去找何言的车。 路过街边的小店铺,饮料柜放在门口,何言走过去买了两瓶水,递了一瓶给梁译川,说:“渴不渴?喝点,粉丝汤还是有点咸。” “嗯。”梁译川点点头。 何言还是察觉到一点点异样,问:“你怎么了?是我出去打电话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 “没。”梁译川否认得很快。 其实是有的,因为张阳,梁译川想起了更多——那些隐藏在记忆深处的回忆像是摇晃过的汽水瓶,打开后“砰”的一下火山爆发。 小时候的梁译川根本不懂什么是校园霸凌,在那个网络还不发达的年代里,他们读书时候接触到的人和事都有着一种很天真的“残忍”。 就像是何言。 有人会嫉妒他成绩太好,有人会觉得他作为班长管得太严不懂变通。 张阳,以及其他人的一些脸在梁译川的脑海里渐渐清晰起来,那是坐在班级最后排,日常跟老师们对着干的学生。 他们曾欺负过何言…… 梁译川也曾因为替何言打架,而写了整整一个月的检讨。 语言是有力量的。 一些自己没有经过的事情,也许可以从“听说”、“他说”、“传闻”类似的渠道里获得,但你永远不知道这是不是真实的,以及这样的饭后闲聊对于另一个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梁译川同样不懂得这么多,他只是听不了任何关于何言的闲话,谁说他就打谁。 因为在他的心里—— 何言就是最好的一个人。 梁译川喝了几口水,在阳光下笑起来,竟然觉得自己以前那一个月的检讨是非常超值,他对何言说:“所以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何言却淡淡地说:“带你去东大转转吧。” “九龙湖?”梁译川很天真。 “不是……”何言叹了口气。 “哦,我知道了,南大隔壁。”梁译川说。 “嗯。”何言点点头。 梁译川以前的梦校是南大,可惜梦校永远只是一个梦。何言要带他去东大,那么似乎是可以顺便去看一眼梦校。梁译川刚想着跟何言提议一下,却没想到走在他身边的何言加快了脚步,一副不怎么想理他的样子。 梁译川:“?” 喜欢抽泡泡玛特的男人这么善变吗? 第30章 他追上何言,忍不住侧过头问:“你又晴转多云了?怎么回事?不是你追我吗?” “我在追你啊。”何言说。 “你好敷衍啊。”梁译川也跟着有点不开心。 两人走路很快,停车场很快就到,梁译川上了车,却看见另一边的何言没有立刻上来,反而是靠在车边点了根烟。 梁译川把车窗摇下,说:“抽烟不好,你今天没有必须要社交的场合。” 何言对他笑了笑,叼着烟坐进车里,然后很快掐灭了,他说:“好了不抽了。” “你到底怎么了?”梁译川开始有点儿疑惑。 他原以为两人逛个动物园会开心一点,但怎么就是一两句话的时间,何言给他的感觉便完全不对了起来,梁译川有点不爽。 “没啊。”何言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你别多想。” 梁译川:“……” “没意思。”梁译川给自己系上安全带,头偏到另一边去。 何言没有立刻开车,安静了一会儿才说道:“知道我是什么感觉了吗?你会有和我一样的感觉吗?” “什么?”梁译川在气头上,一时间没听懂。 何言看着他,笑了笑说:“就是这种……你想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但是怎么也问不出来的感觉。基本上我今年每次和你说话,都是这样。” 梁译川愣了几秒明白过来,原来刚刚何言是故意的! “所以我去打电话的时候你碰见谁了?”何言继续问,“我认识的?你也认识的?不会这么巧吧?他又跟你说什么?” 回答何言的是梁译川的一阵沉默。 何言耐心地等待着——他能看见梁译川的每个细微表情,眼神飘忽,嘴唇略微动了动,秀气的鼻尖上有细小的汗珠,以及他放在膝盖上的、扭在一起的手指。 有那么一瞬间,何言是非常期待的,他觉得自己似乎是要等到梁译川开口了。开口对他说,何言,我想告诉你所有的一切,我想从最初的时刻对你讲起,我将彻底让你看见,无论是什么,我都信任你。 但是,没有。 梁译川明显经历了内心的天人交战,最后只是略显尴尬地说道:“我没碰见什么人。” 何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一种强烈的无力感混杂了些许失望涌上心头,他说:“嗯。” “走吧。”半晌后他又笑道,“刚才对不起,我在故意试探你。” “嗯。”梁译川明显也哑火了,生气到一半不能再继续下去。 何言开着车驶出停车场,缴费成功,两人最终重新汇入进星期天的车流之中。 其实何言也有未对梁译川说的事情,比如先前他爸爸打来的那通电话里——何言捕捉到了对面男人顾左右而言他中的一些微妙尴尬,仿佛在对何言打探一些事情,却始终无法切中命题,最后只能不了了之,像打错电话的陌生人一样。 动物园在后视镜里渐行渐远,人生的正经事以逛动物园开始,离午夜的到来还有12个小时。梁译川拿过何言的背包,翻到他给何言抽到的那个盲盒,把它作为车上的第一个摆件。 梁译川在何言等红灯的时候,突然说:“好吧,我告诉你,因为我看见了张阳的名字,我想起以前他们说你闲话的事,还有我写了一个月的检讨。张阳!你还记得吗?我有些希望你不记得了,但我觉得应该不可能,所以……” 何言只觉得自己的耳边轰隆一声,他握住方向盘的手心竟然有些出汗。梁译川剩下的话没说完,何言却看见他侧过头的时候连耳垂都有些红。 再听下去也没什么必要了,何言难以置信地开心,笃定地说:“因为你喜欢我,所以不想让我听到这些,但是你又忍不住想知道我是不是还在意。” 两人都沉默下来。 等待的红灯进入了最后的三十秒倒计时,何言伸手摸了一下梁译川毛茸茸的脑袋,说:“小译,想说什么就说啊,我又不会生气,你可以随便对我说任何事的。” “你别动手动脚!”梁译川没什么威胁性地怒吼。 何言笑趴在方向盘上,轻声地自言自语:“也行,这算是一个好的开始。” “什么开始?”梁译川又没明白。 何言抬起头,红灯跳成绿灯,他往前开出去,车速很快还试图嚣张地超车。 过了很久,动物园早就被他们抛在脑后,熊猫、明信片、细尾獴、鹦鹉和秃鹫都消失不见的时候,何言才笑着对梁译川说:“当然是一个热恋的开始。” 从城墙飞去落日尽头 null 第17章 痛失初恋男友的位置 梁译川的手机瘾终于在人为控制之下迎来了彻底大爆发! 说什么都不行了!必须玩手机了! 何言在旁边给他计时:“玩一分钟就延长十分钟啊,我提醒你一下,现在已经延长一个小时了……” 梁译川脸上的表情风云变幻,但还是没法放下手机,只能干脆破罐子破摔,恶狠狠地道:“你、先、记、着。” 何言表示,赚麻了。 林鹏:【卧槽哥们,你怎么样?】 林鹏:【动物园这个饭好难吃啊,怎么会这样!】 林鹏:【嘻嘻嘻,我和美女一起去看大象了。】 林鹏:【我们之后是不是也能处大象了!】 第31章 林鹏:【你怎么说?跟何言处大象处的怎么样?】 林鹏:【等会儿我去找你俩如何?带着美女跟你们玩个double约会啊。】 梁译川:“……” 他知道林鹏是话痨,但是不知道林鹏这么话痨。手机放在口袋里震动了这么久,还以为是什么重要消息,没想到点开一看全是林鹏发过来的口水话。 梁译川:【第一,我跟何言没有处大象。】 梁译川:【第二,我们已经走了。】 林鹏:【?】 林鹏:【第一,你们gay有时候的行为令直男迷惑。】 林鹏:【第二,你们他妈腿上绑火箭了吗?进来几个小时就全部逛完了?】 梁译川看见林鹏的消息之后笑得不行——果然……林鹏,他永远的开心果。 梁译川:【没有,我们就挑了几个地方逛逛,现在要去东大。】 林鹏:【去看何言母校啊?那你们先玩,之后要跟我汇报。】 梁译川:【看情况。】 林鹏:【拳头.jpg】 何言从动物园开出来,沿途景色梁译川很熟悉。以前梁译川一个人坐公交车过来玩,到丹凤街下车,路两边全是超级多的店铺,他总会在这里买一些盒装寿司带回去。 “停车,排队。”何言又在找停车场了。 梁译川无所事事地开始点评跟他们反方向离开的车,何言始终微笑着听,随口说道:“你驾照考了好久,怎么现在还在骑小电驴?” 梁译川想,何言你这个人有了特斯拉就对小电驴不尊重,你这个也不过是升级一点的大电驴罢了。 “拥挤交通的时候,还是电驴能够带你一路畅通无阻。”梁译川说。 何言赞同地道:“你说得对。” 两人停好车,走到外面街上去,何言这时候才说想介绍个学长给梁译川认识,他人现在就在四牌楼校区附近。 梁译川不社恐,但是却不知道何言为什么还想在约会……不是,还想在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拉一个第三者出来。 “你到底有几个好学长?我怎么觉得你学长这么多?”梁译川真心实意地问道。 何言神秘地说:“这叫合理维护校友资源。” 好吧。梁译川想,人果真是应当不断去往更好的环境中,才能遇到更好的人。除了在初中受过一些“欺负”,何言在那儿之后的人生还是非常顺利的。 走路去东大校区的时候,梁译川又想到了另一件事,问何言:“你毕业照是不是在这里拍的?” “毕业照吗?嗯,就在这儿拍的,等会儿指给你看。”何言笑了笑,“当时这里可是热门打卡地点。” 梁译川叹了口气,又想起自己的梦校了,惆怅地道:“我也看到了,南大的老校区也很漂亮,很羡慕。” 何言说:“你的学校也很漂亮。” 接着,他们穿越了一条叫做石婆婆巷的狭窄巷子——这是条很老的巷子,两边都是低矮的灰色楼房, 树荫茂盛,让梁译川幻视了很多条南京的小巷。 何言忽然往梁译川的身边凑近了一些,手搭在梁译川的肩膀上,梁译川歪过头说:“干什么?” “这边不安全。”何言故作紧张地张望。 “你觉得我会信你吗?”梁译川吞了下口水。 何言低声说:“以前,以前啊……我妈有个朋友走这条路,被抢过东西。” “真的假的?”梁译川感觉自己听到了都市传说,“抢的什么?” “包。”何言看着他,“一把抓着就走,像阵风一般就没了。” “追了吗?” 何言摇头:“追不了,遇上这种事追不过的。” 梁译川说:“现在大白天的,不会有人干这种蠢事吧,而且我可以一个打十个。” “那说不好。”何言笑了起来,“不过你跟我走在一起不用害怕,我可以一个打二十个。” 梁译川:“……很好,那我们两人加起来一共可以打三十个。” 何言的笑停不下来。 从石婆婆巷出来是进香河路,梁译川的视野几乎瞬间变得开阔起来,这条路边种植的是高大笔直的水杉树。水杉树像是整齐划一的士兵般立在这里,维持着沉默的守护。虽然有车来来往往,但梁译川仍能感觉到一种与其他地方不同的静谧。梁译川很喜欢水杉,他想起去大学时候去杭州青山湖玩儿,那里也有大片大片的水杉。 与那时候不同,现在梁译川的身边有何言。 “我们进来了。”何言带着他进了东大校区。 梁译川左右看看,说:“你这……没带我走正门吧。” “嗯,没走,走的偏门。”何言给他指了指校园里的一片篮球场,“我之前就是在这边打篮球……” “哦。”梁译川恍然,“原来就是在这儿。” “那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时间很快。”何言说。 梁译川问:“你那个学长呢?” 何言看了看手机,说:“他说买了正新鸡排和冰激凌,在附近的面馆等我们。” 不会吧,又要吃东西!梁译川心想,从早上到现在他到底吃了多少奇奇怪怪的东西,这个食谱真的是人类可以承受的吗? 何言对东大的校园了如指掌,他们也终于来到了那个最有记忆点的喷泉前面。喷泉的正前方是中央大道,两边的梧桐树随着风哗哗作响。 第32章 梁译川走在中央大道的某个点上忽然停下,说:“大概就是这里。” “毕业照吗?”何言说。 “对。” “给你拍一张吗?”何言举起手机,笑着问。 梁译川也笑起来:“不用。” 何言没有继续勉强,带着他走出校园,穿过街来到一家热闹的小面馆,推开门的第一眼梁译川就看见一个长得很清秀的男生对他们微笑:“何言!” 梁译川忍不住小声问:“你不是说是学长吗?” 何言也小声回答:“是学长,天生娃娃脸,但是已经博一了。” 梁译川:“……” 这种不会变老的天赋他什么时候可以拥有? “这是梁译川,小译。”何言和梁译川走过去,在娃娃脸学长面前坐下,何言给两人介绍,“这是陈嘉铭。” 梁译川打了个招呼,陈嘉铭对他笑起来,然后把手里的正新鸡排递给他,把化成水的冰激凌递给何言,继续微笑:“请吃。” 何言:“……” 梁译川愣了一下,几乎是立刻便喜欢上了何言的这个学长。去上海工作之后,梁译川的社交圈虽然有新鲜血液进入,但总归认识的大多是工作有往来的朋友,就连聚会上大家也都会不由自主地互喷工作,梁译川已经很久都没认识这么好玩的新朋友了。 何言实在是有点难以下咽,冰激凌化成水之后变得黏黏糊糊,他笑道:“学长你太偏心了吧。” 陈嘉铭还在吃面条,一边吃一边回答:“反正……你不挑食。” “很好吃。”梁译川咬了几口正新鸡排,然后递给何言,“你吃吧。” 何言微微地挑了下眉头,没伸手接梁译川手里的鸡排,反而直接低头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大口。梁译川吓了一跳,往陈嘉铭那边看了一眼,嫌弃道:“不是,自己吃,我不负责喂你。” 陈嘉铭吸溜了一口面条,感叹道:“对,不要惯着他。川川,我支持你。” 梁译川:“……” 他的脸迅速红了。 陈嘉铭知道! 何言到底是怎么对陈嘉铭说的?他……出柜了吗?! 梁译川顿时卡了壳,何言把鸡排从他手里接过去,笑着说道:“冷了,还是我来解决吧。” 陈嘉铭看着沉默下来的梁译川,却像是能读他心一般,很自然地说道:“没事,川川。我和你们一样,性取向是很自由的一件事情,不用太过紧张。” 梁译川想了想,说道:“嗯……我只是……有点没想到。” 陈嘉铭跟他聊天:“你不认识太多一样的人?” “不怎么认识,只在网络上聊过一些。”梁译川说。 陈嘉铭的身上有一种很特殊的气质,他的娃娃脸很显小,但年龄却比他们大,是一种呆萌又有书卷气的感觉。跟他聊天,梁译川觉得十分轻松。 “那你有过男朋友吗?除了何言。”陈嘉铭好奇地问。 梁译川的解释无力又苍白:“何言不是……算了,大学时期有过的,不过后来分手了。” 陈嘉铭笑着揶揄:“什么啊,搞半天何言竟然痛失了初恋男友的位置。” 何言吃完了鸡排,配合地做出了一个“哭哭”的表情。 梁译川:“……” 等下,这两人究竟是不是串通好的? 第18章 我所幻想的简单生活 陈嘉铭和梁译川相见恨晚。 此时过了正午最热闹的吃饭点,但人流量还是挺多,大部分顾客都是这儿附近的学生。 陈嘉铭便提议说:“去我那儿坐一会儿。” “嗯。”何言笑了笑。 梁译川犹豫:“是不是很打扰……” 何言便说:“没关系,而且学长家里有猫。” “猫。”梁译川的脑袋上仿佛亮起了一个灯泡。 陈嘉铭去付了面条的钱,回来的时候打开手机相册给梁译川看:“都是流浪猫,我平时无聊的时候跟它们套近乎,等它们放松了之后就抓去割蛋蛋……有一些留在我家里不肯走了,一共三只。” 梁译川觉得用“只”这种量词可能无法形容这些发胖的小猫,用“辆”来形容会更准确点。 他本身也是有小猫的人,立刻也很开心地跟陈嘉铭分享自己的牛奶猫。 “很可爱。”陈嘉铭夸奖道。 陈嘉铭在学校外面租了房子,严格来说,是他的男朋友租的——陈嘉铭男朋友已经工作了,是个室内设计师。 “不过他不在,天天加班。”陈嘉铭认真地说,“你们随便玩儿。” 梁译川哭笑不得:“……” 何言接话:“我们就坐一会儿,学长你的手冲咖啡可以营业吗?来两杯免费的。” “营业。”陈嘉铭笑着点点头。 对于梁译川来说,这真是一次有点儿神奇的体验——不仅去刚认识不久的人家里做客,对方还是一个博士,并且有一个听起来很稳定的同性伴侣。 他们在外租到的房子也是老破小,甚至比何言家的老破小还要更破一点。陈嘉铭掏钥匙开门,租房里面的装修还维持着千禧年代的风格,但被收拾得很干净。 “我们懒得再装修,租房子没那么多的预算,就这么一直凑合住了。”陈嘉铭给两人拿了酒店的一次性拖鞋,梁译川低头一看是全季的,“这是以前住酒店薅来的羊毛……新的……” 第33章 梁译川觉得这简直是太聪明了,自己以前怎么没想着薅点羊毛,还特地给何言买了双新拖鞋放在公寓里。 陈嘉铭又说:“屋里随便坐,猫也可以随便玩,我去给你们冲咖啡。” 梁译川笑着回答:“好的,这里好像是猫咖!” “家庭版猫咖。”陈嘉铭的声音快乐地从厨房里传来。 梁译川和何言一起坐在沙发上——陈嘉铭这里的沙发是很老的款式,上面铺着碎花布,很有年代感却很温暖。他们一来,那三辆小猫车便呼噜呼噜地开过来了。 陈嘉铭不在,梁译川这才小声对何言说:“我没听说过你有这样的学长。” “我没对你说过吗?”何言笑了笑,“我觉得我应该对你说过,但你可能删除我的次数太多,记不清了吧。” 梁译川有点儿尴尬,只好开始专心撸猫。 何言说:“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梁译川说:“很舒服。” 何言说:“想知道这里一个月的房租多少吗?” 梁译川不上当了,说:“我不想知道,不要说出来伤我的心,南京的租金和上海的租金没法比的。” “这里其实地理位置很不错,靠近学校还有很多吃的,还有树荫,往北走就是鸡鸣寺,过了就是玄武湖。”何言温和地说,“以前我路过这里,经常觉得如果……” 他说着说着,突然停了下来。梁译川抬头看他,等了一会儿问:“如果什么?” “如果……”何言似乎在找一个合适的措辞,“如果我……” “如果我的生活也像是学长这么简单就好了。”他思来想去,最终这么说。 梁译川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简单的白墙上悬挂着一块圆形的钟表,13:01分。如果是在上海的工作日,梁译川估计还在睡觉。如果是一个普通的周末,梁译川估计也依然在睡觉。 然而今天的此时此刻,已经距离他的起床时间过了七个小时,陪着他玩了一上午的何言坐在他的身边,下巴的胡茬有一点点地冒出头——这并不影响何言的英俊,反而给他添上一种放荡不羁的感觉。 “你想继续读书是吗?”梁译川装作一个笨蛋,“然后找一个在工作的对象?” 何言摇摇头,一双清亮的眼眸看向他,说:“我可没这么说。” “然后……”梁译川又自顾自地说下去,“你们每天都可以在一起,周末的时候会一起到处玩玩,也许不止是在南京城里,可以去远一点的周边。” 何言摸着猫的手暂停下来。 梁译川说:“你真的很喜欢南京,就像林鹏。” 何言不动声色地反问:“你不喜欢吗?” “喜欢。”过了很久,梁译川才低声说。 陈嘉铭在磨咖啡豆,梁译川站了起来,想去厨房帮忙,但他不会手冲咖啡,最后只能帮陈嘉铭把马克杯拿出来洗干净。 “定制的吗?”梁译川看着马克杯上熟悉的猫猫头印花,笑着问陈嘉铭。 陈嘉铭说:“对呀。” 养猫人士的话题非常好开启,一会儿的功夫陈嘉铭已经给梁译川安利了这家定制马克杯的店铺。陈嘉铭做手冲咖啡的感觉很专业,工具特别齐全,很快梁译川就闻到了咖啡的香味。 “要糖吗?”陈嘉铭问。 梁译川笑着摇头:“不要,咖啡我喜欢苦一点。” “跟我一样。”陈嘉铭说。 两人在厨房聊了一会儿,外边的何言却没了声音。梁译川探头看了一眼,发现何言头仰着靠在沙发上,双眼紧闭,竟是睡着了。 陈嘉铭也看到了,压低了声音:“坐着也能睡着啊?” 梁译川说:“估计起太早。” “你们上午玩什么了?”陈嘉铭好奇地问。 “去了动物园。何言非要说,逛动物园才是正经事。”梁译川干脆没出去,就站在厨房里端着马克杯和陈嘉铭聊天。 “何言还会去动物园?”陈嘉铭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梁译川说:“我看他玩的挺开心。” 陈嘉铭没有再说话。 几分钟后,梁译川试探着问:“学长,你跟你对象怎么认识的?嗯……你是怎么知道自己是……是喜欢男生的?” 陈嘉铭也抿了一口咖啡,说道:“很正常地知道啊,你对什么人有感觉,有冲动就是了,身体不会骗人。至于我对象……酒吧喝酒遇到的,之后约出来吃饭,后来就变成了情侣。” 梁译川还以为会是一个更浪漫点的相遇,比如校园爱情之类的……却没想到,陈嘉铭的对象是在酒吧里喝酒遇到的。 陈嘉铭若有所思地问:“你以为是怎么样的?会对博士有刻板印象是吗?” “嗯……有一点点。”梁译川很诚恳地说,“但仔细想来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陈嘉铭说:“七情六欲造就每个人,不用神化任何一种处境。所以……何言在追你吗?” 梁译川抛出去的话题最终绕回到他自己身上,但否认已经变得如此鸡肋,梁译川不太确定地说:“算是?” “决定要原谅他了吗?”陈嘉铭问。 梁译川摇摇头,说道:“原谅谈不上吧。” 陈嘉铭想了一会儿,最终只是说:“何言的今年过得很消极,我也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但是很好猜的……因为他去年特别开心,一到放假就往上海跑。” 第34章 梁译川微微愣住,觉得眼眶有些发胀。 陈嘉铭是何言的一个朋友,就像林鹏是梁译川的朋友。 他肯定听说了一些两人之间的事情,但他不能直接对梁译川说——原谅何言吧,或许和他重新谈个恋爱?你俩之间到底怎么了?有什么是不能好好继续的?你好像已经可以对何言说出一些心里话了,那么,是不是还能好好问他一些问题,听一听何言的答案? 梁译川一时之间陷入了长久的思考中。 “咖啡很好喝。”梁译川和陈嘉铭的沉默并不会令他难受,热咖啡让他的胃暖和起来,却没能让梁译川清醒过来,反而打了个很夸张的哈欠。 陈嘉铭问:“你要不要也睡一会?你们待会儿去哪儿?不如直接留下来和我一起吃晚饭?” 梁译川帮忙洗好了马克杯,揉了揉眼睛,一些生理性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他说:“我也不知道,可能就这样了吧。” 尽管陈嘉铭让梁译川去床上睡,但梁译川还是不好意思的,他只是走到客厅,重新在陈嘉铭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梁译川的动作很轻,因为他觉得何言的确是睡了过去,某一只小猫在何言的腿上找了个位置,也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梁译川学着何言的样子放松身体,头向后仰着,学长家里已经不仅仅像是个家庭版猫咖了,空气中甚至含有梁译川看不见的催眠因子。 我不睡,只是闭着眼睛休息一会儿。梁译川心里是这么说的。 但等到他真的把眼睛闭上,也就是一两分钟的时间,繁杂的现实世界就远离了他。 “滋儿——滋儿——” 这是……蝉? 第19章 喜欢一个人,也不是不能忍-p 梁译川梦境里的时间线竟然是不断倒退的。 去年上海的那一段在清晨被唤醒,此时此刻的他又来到大三那年的暑假——这个时候梁译川本应该攒一些实习经验,不少同学留在厦门,或者是去北京、上海实习,但他只觉得天气太热,什么也不想做,考完试便早早订了机票离开。 南京更热。 梁译川拖着行李箱回家,走到小区附近超市时还是没有忍住,进去买了根可爱多吃。爸妈要工作,梁译川回去之后只有弟弟一个人在家写作业,看见他非常惊喜:“哥!你回来了!” “嗯。”梁译川吹着空调,觉得被热化的理智渐渐一点点回到他的身体里。 “那今天晚上可以去外面吃了!”弟弟什么烦恼也没有,是个快乐小狗。 梁译川收拾了一下东西,也笑道:“就等着我回来改善伙食?” 弟弟点头,随口道:“还有何言哥,他也放暑假了。” 何言。 梁译川忍不住皱了下眉头,最近一次两人见面还是半年前过年,何言初三来他们家一起吃的饭,至于再往前的年夜饭嘛……梁译川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解决的了。 一个人?去他爸爸那边?不……何言讨厌他爸爸,不会去的。 但也说不准。 老一辈的人坚信血浓于水,说不定他爸人到中年,忽然就对年轻时犯下的错误产生了想要挽回的想法。 不对不对,何言还是不会去的。 梁译川一个人收拾好行李箱的东西,坐在自己房间的椅子上。黑色电脑屏幕的模糊反光让他看不清自己的脸,也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很奇怪。 在学校的时候总是想着回家,但真的回了家,梁译川反而失去了方向。 与此同时,梁译川有些落寞,因为他对何言不再有十足十的把握。如果是以前,他的想法不会像这样变来变去,他知道何言在想什么,也知道何言的下一步行动会落在哪里。 一切的源头始于高考结束后,那年梁译川发挥得很好,走出考场他的大脑仍然处于一种持续亢奋的状态中。他觉得从四面八方吹来的风穿过他的身体,托举起他,给了他一个“新人生序幕”的错觉。 那是很疯狂的几天,是被人默许疯狂的几天,是毕业生独有的放纵。 梁译川考完试回到家,睡到第二天的下午四点,马不停蹄地开始参加各种聚会。班级组织的,林鹏组织的,家里哥哥姐姐组织的。梁译川非常自信,他成绩一直不错,只要没有什么重大失误,他绝对可以上一个很好的学校。 再往后呢? 上好的大学,找一份不错的工作,他的美好人生蓝图已经出现在眼前了。还差一点,还差一点什么。梁译川想,他还差一点想要的。 确切的说,是一个人。 于是,梁译川对何言直说了——我喜欢你,我想要你,何言,你在我的心里好像已经超越了朋友,你会怎么看我?你觉得我俩谈个恋爱可以吗? 考场外的那阵风让梁译川飘飘然起来,他这么问了,但是何言对他说了抱歉。只是一瞬之间,围绕着梁译川的风便一改温柔的底色,将他狠狠地摔在地面上。梁译川不会死,他只是被锤进了一个巨大的坑洞里,好半天都只能躺在那里爬不起来。 那一段混乱的日子结束后,梁译川选择了离开。再一眨眼,已经到了大三的暑假。告白变成梁译川和何言共同遵守的秘密,在大家面前,他们还是好朋友。 有时候,何言的伪装实在太好了,梁译川会怀疑这是不是都是他的臆想。但他在疏远何言的同时,何言也在疏远他,梁译川就会知道——哦,这不是他的臆想,这是真的。 第35章 晚上老爸老妈回来了,看见梁译川回来两人都挺开心,他们开车到家附近的商圈吃饭,老妈打电话给何言时梁译川面无表情,心想又到了他演技巅峰的时刻,来吧,何言!今晚的这一顿最好吃快一点! 谁知道何言没来,说是有事。 梁译川心里轻松了几秒却又有新的不自在,他故意的吗? 翌日梁译川醒过来,林鹏跟他说了一个大新闻:【何言腿断了。】 梁译川:【?】 林鹏:【猜猜哪条腿?】 梁译川:【……?】 梁译川直接拨语音过去,劈头盖脸地问:“何言怎么了?” 林鹏煞有介事地说:“不跟你说了嘛,腿断了。” “啊?”梁译川还是没反应过来,觉得这肯定是一个玩笑。 “骨折。”林鹏解释道,“打篮球出了点意外,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天给送医院去了。” “在哪儿打篮球?”梁译川有点儿懵。 “他们学校吧。”林鹏问,“你不去看看吗?是不是得给他找个护工?他一个人在医院能行吗?” 梁译川火速挂了林鹏的电话,正巧这时候弟弟也咋咋呼呼地推开门,慌乱地说:“哥,妈说……” “何言在医院。”梁译川面色冷静地答道。 弟弟愣了一下,点头道:“对,她说让我们下楼,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知道,我换件衣服。”梁译川说。 这么大的事,何言没告诉他!梁译川坐上车的时候在想,是昨晚吗?昨晚让他来吃饭他说有事,就是去医院的事吧? 车上,老妈也同样在吐槽:“何言是不是疯了,出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们,自己一个人怎么扛过去。” “就是。”老爸很严肃,“等会儿去骂他。” 弟弟难受死了,还没见到何言就脑补了很多他的可怜画面,伤心地说:“你们不要骂何言哥。” 梁译川:“……” 怎么说呢,他上有一对刀子嘴豆腐心的爸妈,下有一个傻白甜的二弟,梁译川觉得自己也不容易。不过……他本来以为自己不会对何言有什么情感波动,但听到这个消息时,他也差点儿崩溃。 或许……梁译川就是他爸妈和他弟弟的结合。 一边想要骂何言,一边又不自觉地担心他。 可能梁译川还要多一些别的,他暗自松了口气,因为他知道何言昨晚并不是故意不来。 梁译川很多年不去医院,已经完全不熟悉这种像是迷宫一样的巨大建筑物。住院部和门诊是分开的,何言的手术已经结束,他们直接去住院部找他就行。 站在电梯里时,梁译川越发的紧张,甚至有些在意自己的着装。他跟着家人一起找到何言的病房,进门时梁译川的大脑一片浑浑噩噩。他的视线迷茫在病房里转了好几圈,最终是何言的声音最先响起来:“叔叔阿姨。” “何言哥……”弟弟声情并茂,“你好憔悴!” 梁译川站的最远,何言穿着病号服,躺在病床上,右腿打了石膏,头发散乱着,嘴唇很没有气色。 是挺憔悴的。梁译川想,然后慢慢走近了一点。 “小译。”何言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对他笑了起来,“你也来了。” “嗯。”梁译川应了一声。 事故经过何言估计说了挺多次,所以和他们聊起来时像是在描述一个故事。 他说:“摔得有些惨,我同学当场就送我来医院了……算是倒霉吧。” “过几天我去鸡鸣寺给你拜拜。”老妈坐在床边说。 “好啊,阿姨,谢谢你。”何言说。 他们像是真正的一家人般聊天,梁译川插不上话,病房里可以坐的地方也没那么多,他就还是站在稍微远一些的地方,双手插在衣服口袋里。 梁译川并没有觉得何言抢走了他的家人,在他心里何言是重要的,他们仿佛本来就应该待在一起。只不过他会想,要是……梁译川抿着嘴,要是以前没做那件事就好了。 喜欢一个人,也不是不能忍。 “护工怎么说?”老爸开始操心一些实际问题。 何言说:“打了电话,但是那边暂时没人……我同学挺不好意思的,他有一点责任,他每天会来看看我。” “但你还是不方便的呀。”老妈说。 “我……”何言不是超人,他也明白自己困难的处境,最后只能无奈地笑了笑,“等两天回家就好多了,没事的阿姨。” 梁译川站不住了,他问:“有人想喝东西吗?我去楼下买点回来。” “去星巴克买点吧。”老爸很有兴趣,“喝点提神的,然后你给言言买点水果来。” “哎,不用不用——”何言要伸手阻止,“小译!别买!” “知道了。”梁译川也不听何言的,立刻就跑了。 住院部楼下应该是为了方便病人和病人家属,超市、生活用品店、咖啡、小吃都一应俱全。梁译川先去点咖啡,再趁着空闲时间去买水果。他没有买那种包装精美的果篮,只是拿着塑料袋,挨个给何言挑一些新鲜的香蕉和苹果,再转头去拿打包好的咖啡。 梁译川原路返回,看到的病人基本上都有人陪着,很少有自己一个人的。 “来拿——”梁译川回去之后发现病房里面只有何言一个,“……他们呢?” 第36章 何言睡在那边,手里拿着手机,笑道:“叔叔阿姨去找医生了,二蛋去洗手间。” “二蛋出门之前才上过洗手间。”梁译川面无表情地回复,觉得他弟弟这种人真的是典型的厕所狂魔。 梁译川把东西都放在一边,眼神有点儿不知道看向哪里比较好。怎么办,他觉得自己单独面对何言时好紧张! 第20章 香芋派-p 如果梁译川再小一点,有人说以后的某个场合下你面对何言会紧张,梁译川一定觉得这个人疯了。 但事实就是这样,自从高考之后他们两人就再也没有过单独相处的空间,这一年夏天的病房里像是一种“久别重逢”。 梁译川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挣扎过一阵后他直接放弃了,就这么坐在何言床对面的椅子上,宛如在cos一尊雕塑。 他猜何言也有些尴尬,要不然何言也不会一直玩手机。 梁译川想着第三人应该会很快出现,但五分钟过去了,还是只有他和何言两个人。他想着想着,开始机械地抖腿,抖了一会儿何言叫他的名字:“梁译川。” “哎。”梁译川顿时僵住,看过去,“怎么?” 何言虽然憔悴,但仍然有一种颓废的帅气,他善解人意地说:“要不你先回去吧?我没事,真的。” 梁译川嘴角下压,没接话。 何言又问:“你不无聊吗?” 梁译川说:“无聊。” 何言说:“那你回家吧,难得过暑假。” 梁译川说:“我……这样很没礼貌。” 何言听了,一下子没忍住笑了起来。 那是一个打破尴尬的标准信号,梁译川接住了,也笑了笑。笑过之后,梁译川却在想,何言变得有些不一样。对啊,都大三了,他们是不是也可以彻底和解了? 于是,梁译川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到何言的病床前,打开水果袋子,问他想吃什么。 “香蕉吧?”何言仰着头看他,“这个方便。” 梁译川给他剥香蕉,递到何言手里,两人温热的指尖很快地相触,又很快地分开。 “你暑假没有实习吗?”何言问。 梁译川乖乖地答道:“没找,随便吧,等开学了再参加秋招就好。你呢?” 何言说:“我也没找,大一大二实习过了,简历不是空白的就行。而且我这腿……可能老天也想让我好好休息一阵。” 好吧,他们可能永远也无法和解了。梁译川想,这完全是尬聊,聊的都是什么啊,跟和学校就业办老师寒暄差不多。 很快,去洗手间的弟弟终于回来解救了梁译川,与他前后脚回来的是老爸老妈,梁译川立刻再次退到一个安全位置。他看见何言吃完香蕉,软塌塌的香蕉皮被他拿在手里,随后弟弟帮何言扔进了垃圾桶。 梁译川以为这是一个结束,何言会找个护工,再不济有他的同学,但却没想到自己收到的新任务是——成为何言的护工。 梁译川:“?” 他不太乐意,想也没想地说道:“我不去。” “你又没事情做,放假在家闲着也是闲着,给何言送点吃的怎么了?你们吵架了?”老爸很不理解。 “我……没有。”梁译川纠结地说。 “那你去吧,护工一天好几百呢,他同学看着也不怎么靠谱。” “让二蛋去,他比我更喜欢何言。”梁译川还在反抗。 “二蛋要上补习班。” “我……” 梁译川没有办法解释这件事情,因为他们的伪装很好,所有人都以为梁译川是因为去外地上大学,所以才渐渐地不跟何言玩儿了。朋友间的关系是会这样的,当两个人不在一起,亲密会减弱,会有新的朋友出现,他们的步调发生了改变。 梁译川没有挣扎很久,他还是去了。午饭放在保温盒里,梁译川没去很早,基本上是临到中午才慢悠悠地坐地铁过去。他对医院很快熟悉起来,甚至分得清护士的声音,以及听了很多隔壁床大叔讲的八卦。 “你们是兄弟几人?”大叔一个人住院特别无聊,“上次还有一个男孩,是你们弟弟?” 梁译川完全瞎聊:“兄弟三人,我和弟弟都是超生的。” “要罚钱吧?”大叔笑道。 梁译川说:“要,罚了很多钱,后来去乡下了。大叔你怎么回事?” “我酒驾啊。”大叔不以为耻地说,“酒驾之后骑电动车摔的,还带人。” 梁译川默默地对他竖起一个大拇指。 多数时候,何言都插不上话,但是光听梁译川和别人侃大山也很有意思。 “你吃了吗?”何言问。 梁译川拍拍肚子,说:“吃了才来的,我吃的早午饭。我妈做的菜还行?你还想吃点什么?” 何言受宠若惊,说:“我还能点菜吗?” “点吧。”梁译川说,“但是点了也不一定能做,还是得看我家吃什么。” 谁知道何言对梁译川说,想吃麦当劳的香芋派。 梁译川一脸无语,问:“就这个?会不会要求有点低?” “突然就想吃点甜的。”何言笑道。 他天天在病房里待着挺难受,头发长了不少,手机也玩不出花来了,也不知道刷到什么帖子,忽然馋麦当劳的香芋派。 “明天给你买。”梁译川想了想,还是满足了何言的这个小要求。 第37章 第二天梁译川买了麦当劳过去找何言,他给何言身后垫了几个枕头,何言的手里便拿到了热乎乎的香芋派。 这东西很酥,咬了会掉屑,梁译川还把袋子扯开,放在何言面前,免得他掉在床上。何言默默地吃完了派,梁译川给他收拾残局,听见他低声说:“谢谢小译。” “嗯。”梁译川没抬头,“不客气。” 梁译川、小译、川川。 这三个称呼都是梁译川熟悉的。 然而他在这一刻仔细回想,竟然发现何言从来没叫过他川川,只叫他全名或者小译。何言的情绪也很好把握,叫全名的时候大概是哪里惹了他,叫小译的时候估计挺高兴。 不久之后何言出院,他的那个所谓的同学开车来接他。何言的腿打这样石膏,现在还要拄拐,头发乱的像野人。与此同时,梁译川发现这里有一个陷阱,他好像已经习惯了“护工”生活,爸妈让他这一天也来帮忙,务必把何言安全送到家。 从医院离开时一切都好说,下楼在街边上车就有点困难,何言得先把自己的半个身子送进车里,打石膏的腿不知道怎么摆,梁译川只好帮他搬运进去。 街两边绿色梧桐上的蝉叫得势头正足——“滋儿滋儿……” 风是一点没有的,空气又热又黏腻,梁译川走下来时汗湿了t恤,后颈处出现了一道印痕,顺着他的脊背往下。好在是车里有空调,坐进去后梁译川深深地舒了口气。 何言同学问:“地址,我先导航。”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先去剪个头发?”何言欲言又止。 何言同学回头看了他一眼,笑道:“野人,是该剪头发了。” 梁译川已经麻木了,气若游丝地说:“去吧,哥你想去哪里我都舍命陪君子。” “你叫我什么?”何言说。 “哥。”梁译川答。 那完全是习惯使然。转瞬之间梁译川差点儿咬到自己的舌尖,不,或许他已经咬到了一点。可是已经叫出口了,梁译川当然也收不回去,所以何言问他的时候,他装作镇定地叫了第二次。 三人开车去理发店,何言拄着拐进去,快速地让理发师给自己推了个圆寸。梁译川还没休息一会儿,刚想玩玩手机,何言已经搞定了。 “像吗?劳改犯?”何言的拐杖用得越发熟练,他走到梁译川面前微微笑着低下头看他,凌厉的五官毫无遮拦,他住院的这段时间好像又瘦了一些,下颌线的轮廓比以前更加明显。 梁译川也笑了一下,说:“像。” 何言同学刚好在外面抽完烟,进来也有些错愕:“你这么快?我靠,全推了啊,你可真舍得。” “推了,还会长的。”何言无所谓地说道。 “也是。”同学笑笑。 到了何言家楼下,新的挑战又来了——这边根本没有电梯,何言几乎是被梁译川和他同学一人一边架上去的。 “谢谢啊。”何言感激地说。 梁译川打量着何言的家,这地方有些时候没人进来了,桌子上落了灰尘。 何言没什么可以招呼客人的,就说:“我们点外卖。” 三人吃了顿外卖,何言同学喝可乐上头了,一个劲儿地对何言抱歉:“就怪我那天发神经把你撞了……明天给你送点钙片来。” 何言说:“没事,暑假养养过去就好了,也没有那么严重。” “哎,何言你弟弟放假回来也老是跑医院,不然我们可以开车出去玩儿……川川在哪儿上大学?” “厦门。”梁译川低头专心吃东西,被cue了不想多说。 等到何言的同学走了,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何言刚想说话,梁译川便接起电话,说道:“嗯……嗯……已经送回家了,任务完成。挺好的,没事。行……我知道。” 何言坐在沙发上,梁译川挂了电话后板着一张脸,走进他的房间,然后动作利索地给他换了床单。出来后,梁译川又打湿抹布,面无表情地擦何言家里的桌子。 何言想要阻止:“你不要干这些!放下,小译!” 梁译川说:“……擦完了,你坐。” 何言明明是坐在自己家的沙发上,此时却有些局促地说:“麻烦你啊。” 梁译川风风火火地干活,气势很足,但真实的效率还不如一个扫地机器人。因为他根本不会干活,表演性质更强。 “走了。”梁译川逃一样地关上何言家的门,没给他再次说话的机会。 那一天,何言以为梁译川不会再来。 那一天,何言沉入了黑暗里。 第21章 夏日重复的日常-p 隔天梁译川来的时候何言还在睡觉,梁译川在门口听见屋子里传来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何言打开门,拄着拐杖,一件深灰色的t恤歪了领口,他看起来是接了电话立刻出来的。 梁译川两手都提着东西,试探着问:“我能进去?” 何言这才如梦初醒般的说:“嗯,你进来。” 梁译川熟门熟路地走进来,把手里的东西拆开依次放进厨房的冰箱,何言站在门框边看他,他个子高,脑袋几乎都快顶到门框上方,站着把梁译川的光都遮没了。 梁译川叹了口气,硬邦邦地说:“你回去睡吧,大哥,腿断了就好好休息。” 何言:“……” 第38章 他往房间走了几步,像是踩在棉花和云朵上,回头告诉梁译川:“密码是123647。” 梁译川:“……你倒是不客气啊。” 何言的笑声隐约从房间的那头传过来。 梁译川的暑假就这么开始了,从厦门回来时,他不知道要做什么,但生活却帮梁译川做了最终的选择。 夏天最开始,总有一种漫无止境的感觉。梁译川几乎每天都来,只有偶尔朋友约他出去聚餐的时候他不来。偶尔是从家带饭给何言,偶尔帮他买一些缺少的物资,洗衣机里的衣服拿出来晾一晾,下楼时带走垃圾。 这种重复的生活不仅在“侵蚀”梁译川,也在“侵蚀”何言。 不过,其实两人也不怎么说话。 何言的房间里有投影,梁译川从家里带了swtich过来之后,何言简直和他弟弟一样沉迷玩种田游戏,恨不得一天在线16个小时,反正他也没法活动,修养身体时的一个小目标是把梁译川的游戏给打通。 梁译川的活动区域则是何言家的客厅,他几乎每一天都躺在这里看漫画,何言收藏的《海贼王》挺全的。以前梁译川上高中时借过一本,谁知道那年下大雨,教室被水淹没,倒霉的还有那本没来得及还给何言的漫画,梁译川只好又在闲鱼上单独收了一本还给何言。 林鹏在那个夏天来过一次,是和其他几个朋友一起过来慰问的,开门时见到梁译川,林鹏张着嘴巴就说:“卧槽,何言你怎么长得跟梁译川一样?” 梁译川:“?” 林鹏:“哦,不对,你就是梁译川。” 这群人情绪高涨地进屋,然后去房间里调戏打石膏的何言。 梁译川在外面听见有人说:“梁译川怎么在你家?” 何言还没说话,林鹏就猖狂地抢答:“是不是绑了梁译川来给你做媳妇?” 梁译川顿时怒吼:“林鹏你是不是想死!” 大家一起笑起来,何言说了什么,梁译川反而没听见。 其实不怪林鹏,因为当时梁译川什么也没有对他说过。一直要到后来的某次,梁译川和林鹏喝酒说漏了嘴,从此林鹏才成为了梁译川的秘密保有人。 朋友们的探望像是炎热夏天的一阵风,留下的日常里又剩下梁译川和何言。梁译川的漫画看完了,于是他便开始看起何言放在茶几边上的其他书。 东野圭吾……又是一本东野圭吾。何言原来还喜欢看推理小说,梁译川觉得这是他上大学之后才找到的新爱好。 何言被一群人吵了一下午,现在又身残志坚地走出来,看见梁译川在看他的书,笑着说:“给你推荐一下?” “我看过最有名的那两本。”梁译川没有抬头,“嫌疑人x……白夜行……你在当当上买书吗?” 何言说:“不是。” 梁译川说:“你还去实体店?” 何言说:“以前参加学院活动时的奖品是大众书局的卡,到期之前我去新街口那边买的。” 他这么一说,梁译川便能理解了。 “很早以前我们不是还去过那个很大的图书批发市场吗?”梁译川回忆道。 “嗯,后来没了。”何言说,“现在只剩下大众书局,西西弗书店……哦,还有先锋。” 梁译川笑道:“我不喜欢先锋,我一进那个里面就透不过气。” 何言喝了口水,也笑了起来。 夏天的晚上,天黑被不断地延迟,白昼的余光在天际流连忘返,轻柔的风从何言家的阳台吹了进来。住在老破小不像是住在新小区,打开窗户便可以看到不远处有烟火气的小巷,还能听见各式各样的声音。 “小宝——回家吃饭啦——”不知道哪里的妈妈中气十足地呼唤着。 何言站在客厅的一角,和梁译川保持一个良好的距离。自从夏天两人在医院见面,到后来梁译川经常过来,两人都相处得还行。夕阳将天边的云染成温暖的浅橘色,而后云层又反射出柔和的光洒落到何言的半边身体。梁译川看向何言,何言也望着他。 那一刻,两人都没有说话,也不尴尬,只是互相望着彼此。 而后,梁译川最先回过神,问:“不早了,吃完饭我回家。” 何言的声音很低沉也很温柔,说道:“我炒个菜吧。” “你?能行吗?”梁译川有点儿怀疑。 何言笑道:“你帮我打个下手,做快手菜很快的。” 何言做了个番茄炒蛋,觉得番茄不够浓又自己往里面加了点番茄酱,还有一道白灼秋葵,冰箱里有之前买的盐水鸭和鸭胗。 这些果然都是快手菜,有手就能做,费不了太多时间。梁译川提前拿好盘子,把饭盛好,何言的菜一做好,他就端好盘子等着。 何言说:“天衣无缝,配合很默契,小译。” 梁译川也笑了笑。 在他们吃饭时,真正的夜色才一点点掀开了面纱,客厅角落的一盏灯亮着,梁译川才想着——何言一直都是这样一个人生活。 “外婆……”梁译川说出的话有些干涩,“今年给外婆上过坟吗?” “嗯。”何言一愣,“上过,她挺好的。” “你平时住校?”过了一会儿,梁译川又问。 “住啊。”何言笑起来,“走读也不方便,宿舍一年也不贵,节假日回来就可以。” 第39章 那最起码还有室友陪着何言。梁译川想,尽管室友不算家人,但他好歹没有总是一个人。如果他留在南京读大学,何言的周末应该会被经常邀请到他家里吃饭。 可惜梁译川不在,他因为自己的痛苦而逃去厦门,逃到一个可以看见大海的城市。把拒绝掉自己的何言远远地丢下,但同时,他也失去了作为朋友的何言。 这顿饭很普通,但也许是夕阳,也许是夏夜的缘故,梁译川的心里有一种莫名的难受。他原本收拾好东西就要回家,却难得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 “你还不走?”何言有点儿惊讶,“小译?” 梁译川说:“哦……那我走了。” “嗯,我不是赶你走。”何言害怕他误会,又解释道,“我就是想洗个澡,洗个头。” “你……”梁译川突然意识到他完全不知道何言是怎么一个人洗澡的,“方便吗?” “不太方便。”何言顿了顿,看了一眼梁译川的表情后又改口,“但也还行。我坐浴室的凳子上,凑合吧。” 梁译川是真的有点害怕何言再摔了,总觉得他这么一个人洗澡难度很高,就说:“你先洗,我等你出来我再走,万一有什么事我还在。” 何言想了一会儿,点点头说:“好。” 何言在浴室里面忙了一阵,梁译川听见了水声,谁知道没过多久,何言便道:“小译。” “啊?”梁译川站了起来。 何言说:“对不起……我……我忘记拿毛巾了,你可以进来帮我拿下吗?” 梁译川走到浴室门口,磨砂玻璃内的光暖暖的,他刚要开门,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问:“何言,你现在是一件衣服都没穿?” 何言笑道:“我穿了,没事,你进来。” “你穿了?”梁译川更加震惊,“你穿着衣服洗澡?……防我?” 何言轻声说:“没有,不是防你。” 他拉开门,浴室中的水汽已经弥漫开,光线照射在白色瓷砖上,让一切都无处可逃。何言坐在塑料凳上闭着眼睛,脑袋上都是泡沫,他没睁开眼睛,但他能感觉到梁译川进来了。 梁译川忍不住打量了几眼何言,见他果真穿着t恤,别过头问道:“毛巾是什么颜色……白,还是……?啊!” 他的手指拨动了几下毛巾,突然一个黑色的影子朝上空飞去,并发出一阵“滋儿——”的声音,梁译川吓了一跳,身体不自觉地往后退,电光石火间,坐在椅子上的何言伸手揽住他的腰。再接着,梁译川一不小心地按到花洒开关,冷水顿时朝两人无情地喷了过来。 何言:“……” 梁译川:“……” 梁译川惊魂未定,何言抱着他,两人紧紧靠在一起,何言在他耳边说:“别急,你先把水关了。” 梁译川:“!” 他怎么坐何言身上啊?何言这还打石膏呢。梁译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立刻挣扎着从何言的怀抱里站起来,整个人狼狈不堪地去关了花洒。但已经迟了,梁译川面前的何言完全被浇了个透,湿透的衣服勾勒出何言身上好看的肌肉线条,也把他脑袋上的泡沫给冲了个干净。 “何言,你家里有会飞的蟑螂!还会叫!”梁译川没等着再欣赏一会儿何言的美色,紧张地开始观察刚刚那个黑影跑到哪里去。 何言睁开眼睛,脸上都是水,也跟着紧张:“……嗯?” 最后,梁译川听着自己的心跳,在何言家浴室的窗边上,发现了一只蝉。 第22章 拒绝说话,拒绝风险-p 那是一只迷路的蝉。 何言猜测,它应该是顺着打开的窗户不小心飞进浴室,晕头转向的小昆虫失去了方向,再也离开不了这座人造建筑。 他想起从前外婆在的时候,他们的房子还没重新装修过,有只麻雀顺着墙上的空调洞进来,最后也是傻傻地飞不出去。 不过—— 蝉没什么可怕的,主要是个头大,又突然叫起来,所以才把梁译川吓了一跳。 “我来吧,我找个盒子把它抓了放出去。”梁译川一身湿地去找了个纸盒,回来之后发现蝉不见了。 梁译川:“?” 何言给他指路:“跑到缝隙里面去了。” “靠。”梁译川再也忍不住,“你家是有多吸引小昆虫。” 折腾一番,梁译川终于抓住这只蝉,打开窗户放生。冷静下来后,梁译川听见何言对他说道:“你扶我出去,你冲个澡然后换套衣服。” 梁译川下意识地拒绝,但低头看看自己的惨状,想找的借口都不太怎么合格。 于是,梁译川也不再扭捏,对何言说:“你先冲吧,你快一点。” “也行。”何言看着他,弯了弯嘴角。 那天,梁译川穿着何言的衣服回家,衣服上残留着一种淡淡的香气。 坐在地铁上时,梁译川还在不停回想浴室里发生的一切。他想到自己跌在何言的怀里,只是很快的一瞬两人便分开,但不知为何心会跳得那么快。 回到家后,梁译川一头扎进柔软的枕头里,凉爽的空调风微微送出,却始终无法让他停止幻想。到最后,梁译川只能放弃了,他闭上眼睛,还能不断看清在灯光下被淋湿的何言。 放在手边的手机发出震动,梁译川在黑暗中拿起来看,是何言:【小译你明天还来吗?】 第40章 梁译川过了一会儿才回:【嗯。】 何言:【开灯才能玩手机。】 梁译川:【好。】 梁译川果真不玩了,只是在想何言为什么要问他这个问题,好像害怕他不去了一样。那一刻,梁译川的呼吸停滞,晕乎乎地想,会有这个可能吗?但……为什么? 然而,梁译川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在这样的一个晚上,给他发消息的何言也和他共享了一段失眠。相隔很远的两个人,在失眠中的心跳频率逐渐接近。 感情来临的那一瞬间曾被用各种形式表达过,绘画、电影、文字、歌曲……感情来临的那一瞬间,其实也没人可以预测它的行踪。 梁译川的夏天和何言捆绑在一起,他们本可以不用这样,但谁都无法说出拒绝——在掉入沼泽中之后的挣脱反而会越陷越深。迷路的真的只有蝉吗?或许还有某个时间段的他们? 八月份,气温难得有适宜的几天,林鹏跟叔叔借了一辆车,问梁译川和何言出不出去露营。梁译川的第一个反应是不去,对林鹏说:“何言腿上的石膏还没拆。” 林鹏觉得这都不是事,大咧咧地说道:“露营他就坐那玩儿啊,又不耽误事……还是说,你真的一整个暑假什么都不做,就在何言家生根发芽?” 梁译川:“……” 挺纠结的。 这是大三的暑假,明年这个时候梁译川就不再是学生了,所以,虽然梁译川不想承认,但这的确是他学生时代中的最后一个夏天。 后来是何言主动提起这件事,因为林鹏也去私聊了他,何言问:“要去露营吗?” 梁译川摇摆不定,说:“嗯……不好说。” 何言被他逗笑:“不好说?为什么?想就是想,不想就是不想,你直接说。” “我……”梁译川还是觉得没法说。 但何言帮他做了决定,两人打电话给林鹏说:“一起去吧。” 何言这一个夏天也没怎么活动,甚至没有下楼,出发的那一天林鹏自告奋勇,拍拍胸口说:“何言我背你下楼。” 何言:“……我不放心。” 林鹏很受伤:“卧槽你这么看不起我!” 梁译川主动说:“我背你吧。” 何言侧过头看了他一眼,不确定地道:“真的?” “真的。”梁译川点点头。 林鹏受伤加重了:“怎么回事就真的不信任我是吧!” 其实梁译川只是为了快点下楼,公主抱何言他是有点勉强,但背他下去还是可以的。于是何言也不再客气,让林鹏拿上自己的拐杖,趴伏在梁译川的背上。 到楼下找到林鹏的车,何言突然笑道:“以前我也背过你,小译。” “嗯,因为什么?”梁译川问。 何言小声说:“因为下雨了你不想走路,鞋子会湿。” 梁译川:“……” 有这回事?何言居然也能容忍这样的自己吗?梁译川想,原来自己小时候这么娇气。 林鹏选的露营地点有些远,几乎快要开到汤山去。但远有远的优势,人少,空气好,视野开阔,不用跟着人挤人,而且是免费的漂亮公园。 搭帐篷用不着何言,另外的几个朋友过来跟何言聊天,都问他腿是怎么回事,何言只好又把事故经过的故事说了一遍。 两顶帐篷挨得很近,林鹏甚至还额外带了一个天幕,撑开后底下放着露营椅和小桌。何言被安排进了其中的一个帐篷,刚坐下没多久不知道从哪儿跑来一只小泰迪,睁着黑亮的豆豆眼想钻他们的帐篷。 何言:“我这个视角怎么还有点儿可怕呢,让我想起以前的一张照片,帐篷外面钻进一只熊……” 梁译川:“你坚强点,这不过就是一只小泰迪,最多会日你的石膏。” 何言:“……” 林鹏被他们两人的对话逗得笑起来。 他们没有吃烧烤,倒是带了不少零食和饮料。梁译川钻进帐篷里跟何言并肩躺在一起,说:“外面的太阳出来了,不想晒。” 何言时不时地侧过头,总是隔一会儿就看一眼梁译川。梁译川举着手机刷小视频,不胜其烦地说:“你玩你的手机,好吗?” 何言说:“我也没那么喜欢玩手机,你可以别玩了吗?跟我在一起……” 梁译川:“……” “……跟大家在一起的时候。”何言换了一种说法。 梁译川觉得一次两次可能是他的误会,但如果是很多次的叠加,他就真的有点误会。 为了让自己不要那么误会,梁译川放下了手机,侧过头看着何言,发现他出院之后剃的圆寸已经长了不少。 “怎么了?”何言问。 梁译川看着他颤动的睫毛,最终只是说:“没什么。” 他们在公园里看了一次日落。 带来的零食和饮料被扫荡一空,几个大学生聚在一起聊天南海北的东西,也聊毕业之后的生活与生活。梁译川是个没什么目标的人,但听何言说自己也有在断断续续地看书刷题,年底可能想试试考研。 可能。 林鹏和梁译川送何言回家的路上,天渐渐黑下来,到家后梁译川问何言:“为什么是可能会去读研?你联系导师了吗?” 何言思索了一会儿,说:“我还没想好,真的。” 第41章 “为什么?”梁译川很不理解,“你本校很有优势啊。” 何言笑了笑,说:“那我再想想,你别急。” 梁译川说:“你真的有刷题吗?还是只是做题瘾犯了?” 何言无奈地看着他:“什么叫做题瘾啊,是那种看了真题卷就忍不住拿笔填的病吗?” 梁译川也笑了起来。 不过后来梁译川觉得,应该是何言也会有点儿迷茫,于是在拿不准要工作还是升学的路上,他选择了两种都做。一边努力攒实习经验,一边不忘记刷题……也不知道何言是怎么做到的。反正梁译川是做不来,他还是想着回去之后投一投秋招,能捡漏一个是一个。 露营结束后,梁译川和何言的夏天也在接近尾声。 何言:【明天来吗?】 梁译川:【可能不去。】 梁译川:【冰箱里昨天我给你留了菜,热了可以吃。】 何言:【好的。】 过了几分钟,何言的消息又来:【那后天可以来吗?】 梁译川只好回复:【可以。】 何言:【好的。】 也许他们一天都不想再错过。 梁译川不知道何言在想什么,也不懂自己在想什么,只是单纯地无法拒绝和何言度过的每一天。 他们“和好”了,但现在还是朋友吗? 不过,梁译川在心里划了一条线,他觉得无论何言想要说点什么,或者想要做点什么,他都不会主动说话了。主动的那个人承担了所有的风险,梁译川拒绝说话,就是在拒绝风险。 第二天和梁译川约好的朋友意外地放了他鸽子。 朋友打来电话滑跪:“对不起川川,我女朋友突然来看我,肯定是我女朋友重要。” 梁译川怒骂:“好啊,你见色忘友!” 一下子清闲下来,梁译川也没地方去了,待在家里坐了一会儿,又条件反射性地给何言发微信:【我今天也能去!】 何言没有回他。 于是,梁译川决定先去了再说。 他什么也不知道,去坐地铁,又在何言家楼下买了点熟食。蝉还是叫个不停,梁译川只想快点上楼去何言家吹空调。他走路很快,脚步也很轻,在还有一层半的楼梯位置处,梁译川陡然停下来,因为他听见了何言家的开门声。 一个女孩子踌躇地开口:“何言,我还有两句话想对你说。” 第23章 蝉鸣就是在那一刻停止的-p 蝉鸣就是在那一刻停止的。 梁译川什么也听不见了,所有的一切像是潮水一般从他周身褪去,他的感官全部集中在眼前这段灰扑扑的楼道,以及头顶的声音。 梁译川自虐地想,好啊,何言腿断了都能招蜂引蝶。 然后他又告诉自己,快走吧,赶紧走吧,在这里偷听是一件非常不道德的事情。 可是梁译川只是静立在那里,怎么都动不了,仿佛有一千斤的石头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降落在他这个倒霉蛋的身上。 何言没有搭话,女孩便继续说:“我挺喜欢你的,何言。我……我觉得我们可以试试。” 别。他在心里嘶吼,别听了! 梁译川像是搁浅的鱼一般挣扎起来,他闭了闭眼睛,轻手轻脚地往楼下走,就像是一只偷偷溜走的猫,谁也不会发现他。 一直走到何言家楼下,梁译川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胸口憋闷着,有什么东西一直堵在那里。梁译川想,真是不巧,为什么偏偏让他撞见这种告白现场?何言会答应吗?或者是……像是拒绝自己一样拒绝这个女孩? 梁译川没有走远——何言家楼下有一块地是老车棚,里面放的都是居民们的自行车和电动车,很小很矮的建筑,已经不会再在商品房小区里见到了。 梁译川迟疑了几秒,躲进车库里。黑暗一下子笼罩着他,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就是夏天,但梁译川觉得很冷。 大概只过去几分钟,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行色匆匆下了楼。梁译川瞥见她的侧脸,却没看见她具体是什么表情。手机在梁译川的口袋里震动,何言的电话直接打过来,那上面的备注是——言言哥。 梁译川又等一会儿才接起来:“喂?” “你到哪里了?” “刚下地铁,马上就来。”梁译川简短地回复。 他才不会主动说起这件事。 只不过这天之后,梁译川很明显地又“退”到安全线以内。 暑假快要结束前,何言去医院拆石膏,梁译川心不在焉地在他家看了最后几天书,一副不怎么想和何言说话的样子。 “你怎么了?”何言有所觉察。 “没事。”梁译川兴致缺缺。 何言问:“我哪里惹你不开心了吗?” 梁译川摇摇头。 何言觉得梁译川挺反常,还是走过来想看看他趴在沙发上是不是不舒服,结果梁译川反应很大,何言的手刚刚碰到他的头发,梁译川就跳了起来,很抗拒地说道:“你别碰我!” 何言沉默下来,最后只好把手收回去。 “你哪里不舒服?”何言沉声问,“我……” 梁译川“啪”地一下合上手里正在看的书,看了何言很久,词不达意地说道:“我明天的机票去厦门,等会儿要回去收拾东西,就不在这里吃晚饭了。” 第42章 何言是真的有点儿痛苦,但他什么也不明白,只是说:“小译,我觉得我们可以再……” “不行。”梁译川不想听何言继续往下说。 “我走了。”他站起来,像是第一次把何言送回家那样逃开。 不过这一次,梁译川没有再来。 何言为此郁闷很久。 可时间不等人,新学期开始他还有最后一门课要上,要忙着参加秋招,要忙着社交。朋友圈里的梁译川回到厦门,他落地后何言想给他打一通电话,但是梁译川也没接。 此后,何言的消息都像是落尽无底洞,没有回音。 一切都太突然了。 仿佛夏天结束后,何言和梁译川在一起的时间也就跟着一起结束。 何言觉得非常不舒服,比高考结束后的那一年还要不舒服——他当然不会忘记高考结束的那个晚上,梁译川那几天玩疯了,何言因为要照顾外婆,没有每场聚会都去,梁译川给他打电话时,何言刚刚忙完家里的事情,正准备去便利店买冷饮。 “喂?何言。”梁译川的声音透出一种与平时不一样的亢奋。 “嗯。”何言走进便利店打开冰柜,一股冷气扑面而来,“你喝酒了吗?考完试彻底放飞了?” “我喝、喝了一点。”梁译川断断续续地说。 何言皱起眉头,问:“你人现在在哪儿?” 梁译川笑得特别轻,说:“你猜猜看啊。” 何言的神情不自觉地严肃起来:“梁译川,把手机给你旁边的人。” “我身边没人。” “梁译川!”何言简直想打他。 何言拿了冷饮结账出来,打算跟梁译川强调要他赶紧回家,却没想到梁译川就拿着手机,蹲在便利店外的梧桐树下,正笑意盈盈地朝他看过来。 那一年梁译川也才十八岁,抽条长了个,但体重没跟上来,下巴有点尖,脸也很小。他穿一件很宽松的t恤和黑色的中裤,露出的双腿笔直又修长,贴着耳朵的手机屏幕发出微微荧光,照亮梁译川的侧脸。 “喂,何言。”梁译川还在跟他打电话,“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所以……所以就来了。我没喝多,真的,就一点点……” 何言还是站在便利店门口没动,手里的冷饮散发着凉气,但是那一刻,何言好像有一种预感。他没来得及阻止梁译川,在快速走向他的同时,何言警告道:“梁译川,你不要说……” 夜色中,梁译川的影子似乎也在随风晃动,何言看见他的嘴巴张合,心剧烈地跳动起来——他几乎是跑到梁译川的面前,下意识抬起的手像是要捂住梁译川的嘴,不让他说出剩下的话。 啪嗒一声。 何言手里的冷饮掉落在地上,梁译川低头看去,是一根最普通的绿豆冰。男孩在何言面前缓缓地眨了眨眼睛,眼神里透出无法理解的情绪,像一根针似的扎进何言的心里。 良久,梁译川蹲下来,把何言掉在地上的绿豆冰捡起来交还给他。 何言听见自己说:“抱歉。” 梁译川一刹那就明白了,他像是一株快速枯萎的植物,被夏天的火热蒸发掉身体内的水分。在何言说出“抱歉”两个字的时候,梁译川降落到地上,用来壮胆的微醺也失去了魔力。 梁译川转头就走,何言没有挽留。 他买到的绿豆冰一直捏在手心里,最后被何言的体温融化成一滩烂泥。 这个意想不到的插曲改变了何言和梁译川的相处方式。 他们的夏天没有出去旅行,也没有再联系,最后只在微信上简单聊几句,梁译川便搭飞机去了厦门。何言知道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他一度觉得自己是梁译川改掉志愿的罪魁祸首。 何言不知道还能怎么做,梁译川只是配合他完成了一场精美的伪装。对外,他们依然是朋友。在特定的场合,梁译川还是会和何言说话、微笑。 也仅仅如此。 “梁译川的远离”像是一台功率超绝的抽湿机,这两年何言是在慢慢地干涸,他原来不懂,只有再次拥有梁译川陪伴的这个夏天,何言才明白自己搞砸了什么…… 一晃今年是大三的最后一个暑假,何言没想到梁译川还能来照顾他,两人的关系在好转,何言有时候想,他竟然还能这么轻松,早知道他可以早一点“把腿摔断”。 …… 砰的一声,某种重物不客气地跳到何言的肩膀上,把昏头昏脑的他砸醒了。好一会儿,何言坐着没动,身边的梁译川睡得正香,脑袋枕着他的肩膀,何言挪动一下手臂,梁译川整个人软趴趴地滑了下来,直接躺进何言的怀里。 “喵喵!”原本占据着何言膝盖的猫骂骂咧咧地走了。 何言抬起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14:37。他迷茫起来,今天几号?他在哪儿?哦对……今天是一个心血来潮的星期天,他和梁译川在学长陈嘉铭的家里喝咖啡。 陈嘉铭听见声音,穿着拖鞋从房间里走出来,用口型问何言:“醒了?” 何言笑起来,有点不敢相信地说:“我睡着了?” 陈嘉铭说:“可不是嘛,刚说要喝咖啡……结果出来就看见你睡了过去,一个多小时吧,没多久。还有……” 陈嘉铭指了指何言怀里的梁译川,道:“你的追求对象也睡过去了……不是我说啊,你们年轻人现在能不能稍微警惕心强一点,一个两个都在我这里睡得像猪,也不怕我把你们卖了。” 第43章 “我现在脑子……”何言在尝试描述,“我的脑子好像被抛过光一样,神清气爽。” “咖啡还要吗?”陈嘉铭问。 何言点头:“要。” 何言伸了个懒腰,低头看梁译川,接着又忍不住笑了起来。陈嘉铭说的没错,这个人怎么在自己的怀里睡这么香。 何言伸出手,坏心眼地捏住梁译川的脸颊,轻轻往两边拉了拉,对他说:“起床了!” 还在睡的梁译川皱起眉头,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只是烦躁地扭来扭去。何言没有放弃,继续骚扰他,最后说:“你再不起来我就亲你了。” 梁译川猛地睁开眼睛。 何言:“……” 至于这么害怕吗?他又不是口水有毒。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会进行日更~ 因为一些原因调整了部分情节,所以本文剩下的篇幅没有很多了,大概会一口气快速更掉 anyway,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24章 二十一世纪最大谎言 接下来,两人为了“到底是梁译川主动投怀送抱”还是“何言睡中对身边人伸出魔手”展开了一场激烈辩论。 何言举起双手对天发誓:“我绝对没主动抱你,是你自己睡过来的。” 梁译川现在也彻底清醒了,他喝完咖啡之后补觉的效果比何言还要好,脑回路无比清醒,觉得何言的嫌疑非常大,不怎么信任地说:“拉倒吧。” 何言努力搬救兵:“这样吧,问一下学长。” 陈嘉铭正在开开心心地围观,轻飘飘地说道:“我没看见啊,反正我出来的时候川川已经在你怀里了。” 何言:“……” 梁译川找到了后援,精神抖擞:“好啊!” 何言面无表情地站起来,把陈嘉铭给他的咖啡一饮而尽,接着去房间里捞了只小猫出来,捏着它的爪子说:“有请证人二号,它就是那个被你霸占位置的苦主。” 梁译川:“……” 陈嘉铭顿时笑得不行。 “走吧。”何言收起插科打诨,看了看时间,对梁译川笑道,“去下一站,不在这里打扰学长了。” “啊——”梁译川恨不得仰天大吼,“原来还是有下一站。” 陈嘉铭也有点儿好奇:“去哪儿?” “嗯……玄武湖?”何言的创意也不是很多。 两人穿上鞋乖乖站在门口,陈嘉铭拿着粘毛器把他们正面和反面都清一遍,笑道:“拜拜,下次再来小情侣。” 梁译川:“我不——唔、唔??” 何言捂住梁译川的嘴,也笑容灿烂地道:“拜拜,下次见学长。” 外面阳光依然很好,但接近三点的时间不同正午,两人的影子在地上被拉长,偶有云飘过头顶,空气里是慵懒且静谧的味道。 何言拉着梁译川快速下楼,梁译川忍不住在后面抓着何言的肩膀晃他,怒道:“谁叫你应了!我跟你才不是情侣!” 何言微笑:“开个玩笑。” 梁译川张牙舞爪地道:“一点儿也不好笑。” 虽然语言仍旧互相嫌弃,但梁译川的肢体动作却在不经意间靠近何言。他的手停留在何言的肩膀上很久,最后又被何言紧紧握住。梁译川想,好的睡眠的确能以一敌百,在学长家的午觉持续时间不长,但足以磨平早起的所有不快,连带着看何言都没感觉没那么烦人了。 “取车?”梁译川问,“取车这个方向。” “不了,这里很近,我们去看看湖。”何言说。 顺着成贤街往北,鸡鸣寺地铁站口像是一个定时喷发的喷泉,往外输送黑压压的人群。这里离鸡鸣寺只有几步之遥的距离,春天樱花开时这里更加夸张,人挤人全是手机镜头,都要拍点什么装饰朋友圈,现代刷kpi的圣地之一。 梁译川和何言跟着人流过马路,一路上坡开始往鸡鸣寺走。 “我妈以前给你求的平安符有用吗?”梁译川想到之前何言的凄惨夏天。 何言笑道:“心诚则灵,有用的,你信什么,什么就有用。” 梁译川说:“那我不能求,我不是特别信。” “你可以看看风景。”何言说。 现在不是樱花季,但是鸡鸣寺这条路人也很多。梁译川挣开何言的手,换成拉着他的衣袖。佛寺前有野猫,现在也成了网红,任由游客翻来覆去地拍,猫拿人当空气。 出了鸡鸣寺路,眼前是解放门城墙。梁译川习惯性地往里面走,却被何言拉住,带着他去另一边,说:“我们上城墙吧。” 梁译川想,他来过玄武湖很多次,但是竟没有一次去过城墙,巧的是何言也没有来过。 何言想起什么,说道:“以前好多同学刚来南京,问我哪里好玩。” “没有地方好玩。”梁译川顺口接。 何言说:“我的确思考了很久很久……所以后来他们都不问我了,有些地方还是他们告诉我的。” 梁译川说:“小时候我爷爷在路边上遛弯,有游客也问他这里哪里好玩,觉得老人家应该熟悉,结果我爷爷也是一问三不知。” 何言说:“所以我们有些时候可以路过一个地方很多年,却从来不进去看一看。” 梁译川想了想,说:“是啊,大概是因为觉得还有时间……就像是一棵树,一颗石头,我们已经习惯了,所以每年都在路过。” 第44章 ——还有时间。 错过了今天的夕阳,还有明天。错过了收藏的餐厅,还可以下次。错过了朋友的婚礼,可能还有他小孩的满月。错过了某个重要人的生日,还有明年。 “还有时间”是二十一世纪人类生活中最大的谎言。 梁译川和何言彼此间沉默下来,仿佛都隐约意识到“还有时间”是一个骗局。因为只要心中想到这四个字,有许多事情就不会再有了。 何言笑了笑,有风吹过他的耳畔,最起码今天还没有过完,他还有时间。 “上城墙看看,既然我们都没来过的话。”何言做了决定。 “嗯。”梁译川点头,也被勾起好奇心。 检票口放了购票二维码,两人在手机上各自买票。登城墙后梁译川才发现,人比他想象中要少许多。玄武湖像是一颗坠落到大地上的蓝宝石,梁译川经常走的路线是城墙下,却是第一次从这个角度来看。 视线里的游船运动得缓慢,何言说:“明天来坐船怎么样?” 梁译川偏过头看看他,好笑道:“明天周一。” “我请假。” “明天我会回上海。” “你可以周二早晨回去。” 梁译川假笑了两声,说:“拜托——就算算上我玩手机的时间,也不可能那么久。” 城墙上的路并不完全是平的,有铭文的砖要寻找一番才能发现,有些在身侧,有些在脚下。梁译川和何言去看科普,知道这些都和烧砖的人有关,是明朝的生产责任制。 两人随意地选了一个方向,往城墙的另一端开始走。秋天的风很温柔地吹动,湖水始终陪伴着他们,而他们走在一段过去的城墙。不一会儿,前面有个金头发的国际友人对两人招手,想请何言给他和小女儿拍张照。 外国小孩金发碧眼,仰起头看何言,中文说的很字正腔圆:“谢谢哥哥!” 何言笑着低头看她:“不谢。” 一直等两人走远,梁译川回过头,还看见那小孩盯着何言的背影。 “你现在还挺招小孩子喜欢的。”梁译川若有所思地说。 “难道不是一直吗?”何言问。 梁译川不确定地说:“不是吧?” 何言还挺有自信的:“我同事他女儿也很喜欢我啊……他女儿每次都想喊我‘葛格’,但她爸会强调是‘蜀黍’。” 何言的发音学得惟妙惟肖,梁译川听了忍不住笑起来。 两人边走边往下看,城墙下方空地上竖起牌子,上写“台城”二字。 “我想起背过的诗。”梁译川说。 “什么?” “韦庄的。”很神奇的,梁译川记得很清楚,“江雨霏霏江草齐,六朝如梦鸟空啼。无情最是台城柳,依旧烟笼十里堤。” “台城。”何言也看见那两个字,“后来去了厦门有参加什么文学社团吗?我记得你作文拿分一直挺好。” 梁译川摇摇头,说:“那只是会写应试题,跟文学没什么关系。” “这样。”何言的脚步慢下来。 “我……参加了羽毛球社团。”梁译川说。 何言微微有些惊讶,说:“你喜欢打这个?” “不喜欢啊。”梁译川说。 “不喜欢你还参加?” “当时的男朋友喜欢,只是想陪着他而已。”梁译川抓住机会地说。 果真,何言顿时不再说话。 过了几秒,何言回过头,蓝天白云之下,他的眼睛像是被覆上一层金色的光,浓密的睫毛颤动几下,有些得意地翘起嘴角:“你故意气我?” 梁译川回望,直接不装了:“对啊。” 何言很冷静地告诉他:“你们已经分手了。” 梁译川说:“但总归是第一任。” 何言想了一会儿, 说:“小译,我觉得你跟他的‘恋爱’挺干巴巴的。” “哈?”梁译川顿时皱起眉头,感觉被冒犯到了,“你才干巴巴的,你都没有谈过恋爱。” “谈过。” “谁啊!” “你。” “……” “而且我现在是潜在交往对象。”何言还在循循善诱,“我觉得你的那个前任根本不适合你……” 梁译川看了他一眼,转身继续在城墙上散步,何言追过来。 梁译川说:“我觉得你像是那种故意打压’同行’的人。” 何言一点儿也不让步:“本来就是。” “你怎么知道他不合适我?” “因为他——”何言脱口而出,随后又及时止住。 梁译川更奇怪了,仿佛何言真的认识自己以前那个男朋友一样,但他俩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吧! “因为他……?”梁译川眯起眼睛。 何言憋了很久,最后说:“因为他get不到你的笑点?” 梁译川:“?” 何言自我推销:“但我可以。” 梁译川只觉得不对劲,追问:“你怎么知道他get不到我的笑点?” 第25章 你和湖水待在一起 有一句老话叫越说越多,越说越错。 还有一句老话叫做——沉默是金。 但何言明显已经错过了闭嘴的机会,越往下说,只能越描越黑。 “给你一分钟,你仔细思考一下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我。”梁译川面无表情地说。 第45章 何言讨价还价:“二十分钟可以吗?” 梁译川说:“你要开始头脑风暴编故事了?” 何言说:“十五分钟吧。” 谈话间,两人已经走过明月亭,恰好这里已经是城墙的一个转角,再往前是西段。梁译川有些拿不准是要继续,还是要回头。 “我们走到玄武门吧,然后再坐一站地铁。”何言抓紧机会改变话题。 “行。”梁译川说,“那就走到玄武门的时候,你记得要把故事编出来。” 何言:“……” 自掘坟墓的感觉总是如此刺激。 不过说起来,梁译川发觉自己几乎快要忘记“初恋男友”的样子了。这句话的意思是,他似乎真的想不起来那个人的长相。 初到厦门的那一年,梁译川还是一个被低气压围绕着的人。大学生活在他无意识的时候拉开序幕,新鲜感驱散了一些阴霾,他渐渐地好起来了。 学院的中秋晚会办的挺像模像样,主要为了照顾那些不回家过节的同学,梁译川也在其中。晚会上梁译川观看排练出来的节目,也领到班上同学制作的月饼。 圆月悬在夜空,梁译川不由自主地点开微信朋友圈,想看一看何言在做什么。但何言的朋友圈不经常发,倒是林鹏发的勤,九宫格不满足他,现在要连续两条,十八张照片起步。 林鹏:【国庆回?回来带你去喝酒。】 梁译川:【行。】 其实梁译川现在就有点想喝,但他初来厦门,人生地不熟。也就是刚巧在这个时刻,有人碰了碰他的肩膀,梁译川回过头看是班上的一个男同学,笑着问他想不想出去喝酒。梁译川当然去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可以让他融入集体,也能忘记一些事情。 三五个人在那个中秋夜找到一家精酿酒吧,走进去是很粗犷的工业风,天顶是可以打开的半透明玻璃,梁译川跟同学坐了没多久,玻璃罩缓缓打开后,他们便坐在月亮的下边。大学同学来自五湖四海,开始的话题无非是彼此家乡的事情。 这之后,最先来邀请梁译川的男同学先是变成和他走得很近的人,接着又变成了他的第一任男朋友。性取向找到了一个分享的人,那个人还对自己有明显的好感,梁译川接受了这份感情。 现在想起来,或许太快了一点。但梁译川一点也不心动吗?那倒也不是。只是无论他怎么尝试,和第一任的恋爱都仅限于普通的校园恋爱,牵牵手散散步,一起去图书馆,一起看看大海。 何言说他谈恋爱谈的干巴巴,也不是多么夸张的一件事……最开始的这一点好感没有支撑多久,两人天差地别,成长背景、饮食习惯、兴趣爱好都不一样,以至于两人在大一结束前的那个夏天就分手了。 分手的地方在…… “我见过他。”何言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梁译川不算清晰的回忆。 他有些迷茫地眨眨眼睛,偏过头问:“什么?” “我说我见过你的前男友。”何言说。 天空的云又低垂了一些,湖水泛着不可见的涟漪,如同何言的话砸进梁译川的心里。他的第一个反应是——不可能。 “你又骗我啊?”梁译川嘴唇动了动,“还是你故事编好了?这还没走到玄武门,你不用提前交卷。” 何言愣了几秒,扯开嘴角,无奈地说:“真的见过,在湿地公园。” “嗯?”这回轮到梁译川愣住。 因为他们分手的地方就在五缘湾湿地公园。 “边走边说吧。”左右没人,何言又得寸进尺地牵住梁译川的手,“大一下的学期,我和同学去过厦门一次,我刚走到你学校大门,那么巧就看见你和一个男孩子走在一起,然后……” 何言的眼神有些飘忽,这还是梁译川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从他的脸上看出明显的窘迫。 “你跟踪我?”梁译川恍然大悟,“你竟然跟踪我?” 何言清了清嗓子,有些低落地说:“对不起啊,但我确实这么做了。后来我发现,你们是去湿地公园看黑天鹅,我当时找不到好的机会跟你搭话,就远远地跟了你们一段。” 梁译川也说不出话了,他再也没想到,这段不清晰的记忆竟然会有一天从何言的视角补全。怎么会?他真的完全不知道当时何言也在,还是说……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在人群中认不出他来了? “我戴了口罩和帽子,你的注意力不在我的身上,你没发现我。”何言又轻声说,“黑天鹅很多,有人带了菜叶子撕碎往水里扔,你们什么也没带,只是站在一起看。” 梁译川心情复杂,最后说:“湿地公园的黑天鹅是挺多的。” “但我很快发现你们之间的氛围算不上太好。”何言继续说,“你有很多次都在主动跟他说话,他对你好像没什么耐心。你在故意逗他吧?你说了什么?” 梁译川说:“我们听见了黑天鹅的叫声,比我想象中要清脆一点。但是有一只黑天鹅叫得很低沉,呜呜的,像是轮船的汽笛。我说……” “这是黑天鹅中的烟嗓。”何言说。 梁译川微微一愣,笑了起来。 “你这已经不是‘远远’跟了一段。”梁译川懒得拆穿他。 “我听力好。”何言说。 梁译川又问:“你怎么不打电话……” 第46章 梁译川的问题没来得及问完,一队人马忽然从他们身后穿行而过。旅游团的标志性小红帽,叔叔阿姨们每个人都满面红光,何言松开梁译川的手,两人各退一边,背后是城墙的两侧,彼此透过人群看向彼此。何言手指了指另一侧,示意梁译川向前走,他们便隔着人群,分别向前,但眼神还停留在对方的身上。 从天而降的游客如同一阵风,席卷过梁译川和何言的身边,又像是看不见的湍急海浪,但没有摩西来分海,两人只能安静等待。穿行过城市和湖水的城墙左右两边风景完全不同,梁译川在城市的这一边,而何言还和湖水待在一起。 直到小红帽旅游团完全离开,身边又变得空空荡荡,两人却还是各走一边。何言笑了笑,对梁译川伸手让他过去,梁译川抬眼,却说:“不如你过来。” “可以。”何言没有半点犹豫地走过来,跟梁译川看没什么新意的街景。 良久,梁译川突然说:“湿地公园之后……我就分手了。” “嗯?”何言想了想,仿佛明白了一瞬又有点惊讶,“不是暑假吗?” 梁译川说:“不是,那一天之后就分了,也确实不怎么合适。” “然后呢?”何言笑道。 梁译川叹了口气,想起昨晚对王可心说的那句:“然后小梁同学就单身一万年。” “那去年呢?”何言问。 梁译川很斩钉截铁地说:“去年是你给我下了降头。” 何言:“……” “其实每一年我都觉得生活变得很不一样,想法很快会变。”梁译川笑了笑,认真地说,“尤其是工作之后。所以,去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确实你追过来的时候我有点难以拒绝,毕竟像是完成自己的一个梦。” 何言轻声道:“那不会是梦。” 梁译川说:“就当我是被美色迷住的昏君吧。” 何言说:“也可以再色令智昏一次。” 梁译川说:“不必,谢谢。” 何言哽住:“……” 玄武门就在眼前,他们竟然真的快要走到出口。再下去之前,何言忽然拉住梁译川,让他靠在城墙边上,帮他拍了一张照片。 “我越来越觉得你的行为像是个游客。”梁译川嘴上这么说,但还是挺配合。 何言笑道:“留个纪念啊,难得我们出来‘相亲’。” “哦……原来我们又在相亲?不算约会了?”梁译川嘴角抽搐。 何言耸了耸肩,说:“24h的相亲。” 梁译川按亮手机屏幕,给何言展示时间:“三点半了,相亲对象,下不下城墙?” “下。”何言思索片刻说,“先去找车。” 逛的太久,梁译川差点忘记他们还停了车,只能先下城墙。玄武门高大的城门就在身后,人群络绎不绝,何言忽然看见有卖小吃的摊子,对梁译川说:“你等我一会儿。” “哎——去哪儿?”梁译川顿时又没拉住何言,让他跑走了,只好站在路边上等他。 林鹏的微信消息恰巧进来:【兄弟,我感觉我要失恋了。】 梁译川:【?你恋过?】 林鹏:【……】 梁译川:【跟美女进展不顺利?】 林鹏:【她说南京的鸭子不好吃。】 梁译川:【…………】 林鹏:【我忍不了。】 梁译川:【美女哪里人?】 林鹏:【杭州。】 梁译川:【………………】 林鹏:【不追了,看个电影就送她回家。】 梁译川:【好的。】 梁译川站在路边回了林鹏的消息,忍不住低着头笑了半天。过了一会儿,何言重新跑回来,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梁译川,笑着说:“请你吃梅花糕。” “怎么又吃东西啊!”梁译川瞪大眼睛,“相亲对象会胖的!” 然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梅花糕塞进了嘴巴。 【作者有话说】 我很爱杭州,剧情台词都是虚构的,杭州朋友不要讨厌我 第26章 江边日落 梅花糕是梁译川这辈子没法拒绝的食物之一。 也不知道何言是怎么在那么远的地方,看见有卖梅花糕的。梁译川咬下第一口的时候,软糯的梅花糕依然热气腾腾。 何言看着梁译川吃东西吃了半天,梁译川最后有点不好意思地问:“你吃吗?” “可以吃。”何言说。 梁译川把吃了一半的东西塞到他手里, 郑重地说:“不客气。” 何言笑了笑,什么也没说乖乖地吃完了。梁译川又想到林鹏刚刚跟他吐槽的话,心想如果两个人吃饭吃不到一块儿去,那这恋爱真的别谈。 从玄武门出来后的人挺多,梁译川跟何言顺着人群走,他们坐一站地铁,从鼓楼出来去停车场找车,等到两人真的坐进车里时已经快要四点。 梁译川觉得这个时间点已经无处可去,要不就是在附近转转,要不就是等会儿去新街口吃饭,但结果何言点开了导航,定位在一个梁译川没想到的地方——江心洲。 梁译川:“?” 何言提醒梁译川系好安全带,说道:“出发。” “等等……”梁译川按住何言的手,“去江心洲做什么?那不是个岛吗?” “是个岛没错。”何言点点头。 第47章 “那不是什么也没有吗?”梁译川有点儿不明白。 “怎么会呢。”何言说,“现在那边发展得也挺好,你没去转过吧?” 梁译川还是觉得太遥远了。 他在南京的活动范围总是以新街口展开,连河西都很少去。有一回同学送梁译川一张话剧票,他才坐地铁去看了一次,当即决定以后再也不来这么遥远的地方。 更不要说江心洲。 “你经常去吗?”梁译川忍不住问。 何言说:“江心洲吗?之前去过几次,我有个同事喜欢去骑行。” “哦。”梁译川点点头。 何言在鼓楼调转方向,一路往龙江开,转到扬子江大道。从龙江开始,梁译川就真的有点儿摸不清周围的环境,感到非常陌生。但他万万没想到何言把车开到江心洲停好,在路边上找到两辆共享单车,笑着对他说:“快来。” 梁译川再次:“?” “你的意思……”梁译川表情凝重地看着何言,“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何言点点头:“是的。” 梁译川原地生根,十分不情愿: “我们有四个轮子的,为什么要主动降级成两个轮子?” 何言胡编乱造:“入乡随俗。” 梁译川:“……” 见了鬼的入乡随俗! 如果不是梁译川头脑一热,答应何言陪他玩儿,他真的很想坐地铁回家算了。 纠结半天,梁译川最终还是默默地向何言走了过去,他掏出手机扫了码,把坐垫调高,不太情愿地跟着何言一前一后地骑车。 还没有日落,天还是非常亮。江心洲的小岛和热闹的玄武湖比起来,这里几乎可以算是一个无人之境。他们骑了十分钟,路上竟然一个人影也没看到。 何言在梁译川的前面,已经领先他一段,梁译川看见他宽阔的背影,回头望向他的时候眼睛里含着笑:“你太慢了,小译。” “我靠——”梁译川的胜负心上来了,“何言!你给我等着!” “慢点慢点……”何言在前面回过头看了一眼,觉得梁译川在拼命追他,忍不住骑得更快。 “何言!” 何言在他的前面。 梁译川在这一刻觉得自己回到了厦门,刚去那边不久,他也和同学们一起环岛骑车。日出,海边,沙滩,上坡和下坡接力,在七点多去肯德基里面坐着,预先点好早餐等待。厦门海边的一些单车规划了停车点,有时候必须要把车停到指定位置才能结束。 他也会有遗憾,因为他和何言之间已经失去了太多的时间。 不过……江心洲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岛,风吹过,终于快要落下的夕阳洒在水面上,泛着点点波光。 梁译川的胜负心忽然又消失了,他慢下来,几乎不睬踏板,慢慢地让单车带着他向前。 何言的身影很快变成一个黑色的小点,然后停下,但梁译川已经看不见他的表情。他想到先前在城墙上散步时,何言对他说自己去过厦门,还很巧地就在湿地公园他和前男友分手的那一天。 现在回想,这几乎像是编造出来的。 可是梁译川还是相信了,因为他也撞见过来向何言告白的女生。 接着,视线里的何言开始往回骑,一点点接近,直到重新回到梁译川的身边。 何言单脚踩着地面,问道:“怎么了?” “累了。”梁译川懒洋洋地说。 “我们再往前骑一点,可以看日落。”何言说。 梁译川想了想,上下打量着何言,说道:“有没有一种可能……” 何言:“?” 五分钟后。 何言单手骑车,另一只手拉着梁译川的车把手,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和别扭的姿势向前。梁译川玩了一会儿终于打算放过何言,看见路边有饮料贩卖机,提高声音说:“好了,停!” 何言松了口气,温和地说:“公主,请下车。” “……滚。”梁译川跳下车,走到饮料贩卖机前,日光落下来,让他扫码有些识别不出。 何言停好车过来,站在梁译川的身后,举起双手挡在他上方,在他耳边说:“现在能扫了吗?” “可以。”梁译川说,“你离我远点。” 他一个手肘攻击向后,何言顿时吃痛远离,梁译川听见饮料掉落的声音,弯腰拿起来递给何言。两人站在路边喝水,梁译川又一次问:“日落呢?” “就在前面。”何言抬起手指了个方向。 共享单车留在原地,梁译川和何言走过一段路,江边的红色灯塔是熄灭的,但路上的人却很多——原来其他地方没人,全都一起集中在这里。 天边的太阳开始坠落,光影交错着。路边不是紧靠江堤,而是在高一些的地方。如果要下到江堤,必须要…… 梁译川还在犹豫,旁边的何言已经单手撑着,轻松地翻过石栏,跳到另一边,直接踩着泥土坡下去。两人都愣住,何言回过头,对梁译川招手:“你下来啊。” “可以下去吗?”梁译川微微吃惊。 “可以。”何言反问,“你是乖宝宝吗?” “我靠。”梁译川又被激怒了,也学着何言的动作翻过石栏,粗犷的颗粒感印在他的手心。梁译川办公室坐久了,虽然翻过去没什么难度,却觉得手心被磨红了一点点。 第48章 “破了吗?”何言见他低头看手,不自觉地紧张问道。 梁译川提高音量,说:“当然没有。” 下一句又放小声,他磨牙道:“……别把我真的当公主。” 何言只是微笑不语。 然而日落是很短的一瞬,两人顺着泥土坡往下走,狭窄的江堤上碎石密布,梁译川没想到的是日落时分这里竟然还很抢手,几乎每隔一点距离都站满了……拍婚纱照的。 “这里和鼓浪屿……很像。”梁译川和何言在人群、反光板、补光灯以及各种摄影师的长枪短炮中来回穿梭,终于找到一个相对清净的地方。 婚纱照的焦点永远是为了凸显新娘,陪衬的新郎沦为工具人的情况不在少数。大家蹲点一天,可能就是为了这短短的十几分钟。 “鼓浪屿也是很多拍婚纱照的吗?”何言问。 梁译川说:“是,特别热的天都有人去,还要和游客抢。” “太拼命了。”何言笑了笑。 梁译川非常赞同,说:“换了我……不,我是不会做这种事的。” 江对岸遍布楼宇,但这里夜景并不好看,不像是珠江两岸或者钱塘江两岸那样璀璨夺目。江心洲是一种更原始、更落寞的感觉,被染红的云层重重叠叠地在天幕上四散,梁译川拿出手机也拍了一张落日中的长江,转头换成视频,依稀还能听见江水一阵阵轻轻击打石头的声音。 梁译川举着手机旋转身体,转到何言的时候,看见他对准自己的也是手机镜头,他说:“你又拍我的游客照?” 何言的脸被手机遮了大半,看不见眼睛只能看见他唇角上扬,还是那句老话:“留个纪念。” 等到太阳彻底没了踪影,红色的云也渐渐颜色淡去,这个过程顶多十几分钟,却让何言带着梁译川从东向西,穿过城市的中心。梁译川想问问他,也不知道到底累不累,放着好好的星期天不在家休息,偏偏要出来瞎逛。但他心中又隐约升起另一种期待,不知道两人最后的六个小时要做点什么。 梁译川说:“落日看完了,接下来呢?” 何言收起手机,不知道拍了多少张梁译川的黑照,心满意足地说:“回市区吃饭,你是不是很久没吃淮扬菜了?找一家不错的去吃。” 两人并肩往回走,重新走回大路,想要跟着导航去找停车的地方。梁译川觉得可以抄近道,便和何言一起走草地中的小路,两边灌木丛生长,天空渐渐暗沉下来,风也带上了一丝凉意。 也就是在这时,梁译川很敏锐地听见了什么声音,他停下脚步,何言也看着他,疑惑道:“嗯?” “等一下。”梁译川又仔细听了听,他走了几步,发现前面的灌木丛中间有个小小的浅坑,坑里积着一些脏水,一团橘色的身影泡在水里,竟然是一只虚弱的小猫。 “何言。”梁译川转过身,“我觉得我们剩下的约会可以提前结束了。” 第27章 错过一次淮扬菜 小橘还活着,但是状态很差劲。 梁译川说完这句话,很干脆利落地脱了外套,然后轻轻地把小橘用衣服的柔软内里包起来。 何言因为他的“提前结束”懵了一瞬,心想难道是忽然不想吃淮扬菜?不吃淮扬菜也可以吃别的!直到他看见脱下衣服的梁译川,才反应过来梁译川要做什么。 “去宠物医院。”何言立刻说。 两人加快脚步,走到路的另一边,何言低头看导航,想找一辆共享单车——可这里不是他们停车的地方,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何言思考片刻便做了另一个决定,对梁译川说:“你在这儿等我,我开车过来找你。” “什么——我跟你——”梁译川只能又看见何言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他理解何言说的从来不在乎是不是吃了碳水炸弹的意思了。 那一句“疯狂运动”还真不是吹的,梁译川感觉何言今天跑来跑去不知道微信步数要上多少。 梁译川只好原地等待着,拿出手机来看,林鹏果然又在关心梁译川—— 林鹏:【兄弟,我约会结束了。】 林鹏:【你怎么样?】 林鹏:【开房去了吗?】 梁译川:【……】 梁译川:【定位。】 林鹏:【……大老远跑江心洲开房?你们是在第五层还是在大气层?】 梁译川:【滚。】 梁译川:【本来打算去吃饭的,但是可能吃不了了,捡了只小猫。】 林鹏:【?】 何言的车从尽头驶来,他并没有让梁译川等多久。梁译川抱着猫上车,发现何言的侧脸和脖子上有一层细密的汗。 “先去最近的宠物医院,帮我导航一下,小译。”何言一边开车一边说。 “嗯。”梁译川照做。 何言似乎是热,离得近了梁译川发现他呼吸还很沉重,也不知道他跑过去的速度有多快。开出江心洲时天色暗下来,路上有些堵车,何言顾不得谦让,旁边的一个司机大哥摇下车窗嘀咕两句。梁译川一点就炸,刚要反击就被何言喊住:“小译,不要理他。” 换成林鹏,估计这时候会和梁译川一起骂,然而何言不会。 两人去到宠物医院,梁译川还抱着小猫,交给医生后做检查似乎不太乐观,只能先留下来观察。他的外套已经不能穿了,只有里面的一件白色t恤,还是何言的。 第49章 何言给陈嘉铭发微信,捡猫这事儿学长很熟——爱猫人士在和设计师男朋友看电影,说看完电影之后过来探望,并礼貌询问在哪儿能捡到猫,何言说是江心洲。 陈嘉铭:【跑那么远?果然想拐卖人口。】 何言:【?】 陈嘉铭:【都七点半了,你们还吃饭吗?】 何言看了一眼蹲在那边看猫的梁译川,晚上风大,也不知道他只穿一件t恤会不会冷。七点半,还剩几个小时,何言是不是要再试着问问他去年的事情? 何言给陈嘉铭发消息:【我觉得我很失败。】 陈嘉铭:【……你加油。】 梁译川回过头时便看见何言站在宠物店外面抽烟,他指尖的火光忽明忽暗,不知道此刻在想些什么。但饭没吃上,可能是饿了。可梁译川却觉得心里很软,因为其实他也能感受到,何言会支持他的很多想法和举动。 医生加了梁译川的微信,说有事会通知他们,小橘团成一团,也不知道有没有好一点,梁译川看见它小小的身体还在呼吸,便隔空对它小声说:“你加油。” 他向何言走过去,何言把烟掐灭在一边的垃圾桶上,看了看手机的时间,说:“那家淮扬菜可能有点迟了,我们赶不上,还想吃点什么,海底捞可以吗?” 梁译川犹豫着说:“想吃汤包吗?” “哦——”何言当然不反对,“哪一家?” “锁金村的那一家。” “可以是可以,不过现在过去……” “你开快一点呗。”梁译川笑起来,“还有在新庄不要故意像是之前一样迷路。” 何言一愣,没有反驳,说:“行,让我带你去看看。那家汤包……我记得开到八点半左右。” 梁译川上了车,何言定好导航两人便出发。夜色沉静,梁译川看着窗外有一瞬间的恍惚,说道:“今天好漫长,我把一天过出了两天的感觉。何言……” “嗯?”何言用鼻音回应。 “谢谢你开车送小猫去医院。”梁译川说。 何言笑起来,说:“这有什么,不用说谢谢。我知道这么做才符合你的人设。” “我的人设?”梁译川奇怪起来,“我还有人设?” 何言说:“有啊。” 梁译川说:“什么?” 何言说:“善良可爱。” 不知道为什么,何言随口说出的四个字却让梁译川的心狠狠一跳,讲话都结巴起来:“善良可以……可爱……可爱算了吧。” 何言抬眼从后视镜里瞥了梁译川一眼,也没有再说话。 他还是要经过新庄。 昨天晚上送梁译川回家,他的确在这里绕了半天路,梁译川说今天很漫长,一天过出了两天的感觉,但何言只觉得短暂。今天彻底结束前,如果不把握住这次机会,难不成自己还得换份工作去上海吗? 锁金村的汤包店隐藏在小区里,两人堪堪赶上,不是饭点了但排队的队伍却依然很长。那间小店面像是街边的违章建筑,因为太小没法容下很多人,有人只能在街边摆张塑料桌吃。 梁译川自己去找了碗筷,何言点了两笼蟹黄,两人在街边坐下。老板娘任性地只说南京话,有个小姑娘明显听不懂,便侧身问梁译川说碗筷在哪儿。 “里面。”梁译川给她指了指,“自己拿。” “啊啊,谢谢谢谢。” “你怎么找到这家的?”何言有点儿好奇。 小姑娘激动地说:“大众点评!找了半天才发现——但是一看是这种巷子里的店,我就知道稳了。” 梁译川听她说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何言吃了一个汤包,感叹说:“大概我们知道的所有宝藏店铺都会被发现。” “分享嘛,分享。”梁译川说。 蟹黄汤包是真材实料,店门口一堆被肢解的螃蟹尸体,打开蒸笼时何言甚至还发现了一只螃蟹腿。吃汤包要先咬开一点点,然后吸掉里面的汤汁,真正的高手可以不漏一滴,但梁译川明显是下巴有洞的那种人。 “让我妈看见了……”梁译川一边吃一边拿纸巾擦擦嘴巴,“又要说我。” 何言觉得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笑道:“阿姨也会说我,和你同甘共苦。” 梁译川问:“是吗?” 两人边聊边吃,热气消散,街边混合着各种颜色的灯光一闪而过,照亮何言的侧脸。他单手撑着下巴,微微垂着眼睛,梁译川吃完了汤包,何言问:“你吃饱了吗?” “还可以再吃一点。”梁译川感受了一会儿。 何言看看时间,提议:“再在附近逛一逛,然后回我家给你煮碗面吧。” 梁译川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今天真的快要结束。 “走吧。”何言站起身。 梁译川忽然觉得一阵烦闷,胸口有点儿透不过气,却也只好点点头,站起来和何言走在一块儿。何言伸出手揽住梁译川的肩膀,手心在他胳膊上碰了碰,道:“冷吗?” “不冷。”梁译川的外套留在了何言的车上。 他们重新出发,这一次梁译川没再问何言的下一站是哪里,何言进便利店买了两瓶饮料和口香糖,梁译川把自己的那瓶默默换成了啤酒。何言微微挑眉,却没说什么,一起结了账。 锁金村其实很热闹,但走到南路的尽头,人声便奇怪地消失殆尽,何言的脚步不停,梁译川跟着他过马路,两人像是穿越夜色的沉默旅人。 第50章 直到眼前又是一片熟悉的公园,但因为黑夜四处都是静悄悄的。园林的假山在黑暗中有着嶙峋的影子,水声传进了梁译川的耳朵。 梁译川意识到,他们又回到了玄武湖,只不过这里是湖水的另一面,是情侣园。梁译川顿时觉得好笑,说:“还真的来了相亲基地?” 何言也看到了情侣园的指示牌,爱神广场的丘比特在前方孤零零地立着,十月份的星期天晚上,就连情侣园都没有情侣。 何言回过头,风把梁译川的头发吹得乱飞,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望向他,很像是高考后的那个暑假,他在梧桐树下见到的那一幕。 于是,何言脱下了自己的外套,不由分说地走向梁译川,把衣服给他披上,双手捧着他的脸颊,低声说:“你穿着,风大。” 梁译川没有拒绝,只是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何言,有好一会儿,两人都没动。再过一会儿,何言主动退后一步,梁译川沉默地把何言外套的拉链拉上,但整个人却仿佛被包裹在何言的体温中。 再向前,到了湖边,这一段叫做十里长堤,每隔一会儿都贴心地摆了长椅, 供给游人坐下聊天。何言和梁译川一前一后,四下里只有他们两个,于是他们便坐了下来,远处是五光十色的城墙,他们白天的某个时间点也曾走过。 梁译川咬开啤酒瓶,曲着腿靠在长椅上,察觉到魔法快要消失的感觉,转过头对何言说:“所以我们还剩多少时间?” 何言的眼睛盯着水面,良久才答:“两个半小时。” 第28章 情侣园 给我最后的24小时,何言是这么说的,梁译川也是如此上了贼船。 但说到底,何言没什么好的计划,梁译川是容易上当的笨蛋。去年一场似是而非的交往像是地震,今天以前的日子都是在两人心里造成的不间断余震。 梁译川本来觉得当成是普通一天,和何言随便逛逛也不错,最后反正是要回到上海。 但何言带他去动物园,送他明信片,去东大,去认识陈嘉铭,去城墙散步,去江心洲看日落,吃这个吃那个,最后又回到新庄附近,回到了这片湖水的怀抱。 何言说,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告诉他,说出来,才是热恋的开始。 梁译川是真的有点想问问他了。 这几年他很少对何言说心里话,是因为承受不住失败,承受不了自取其辱。 但在这一刻,梁译川还是尽量平静地问道:“其实……你一开始也并不想和我在一起吧?” 何言惊诧地回过头,喉结动了动,沉声道:“我……” “你想清楚了再说。”梁译川有点紧张,却竭力压抑住。 他的手指发白,握紧啤酒瓶瓶身,上面留下了一圈潮湿的水印。紧接着,梁译川听见何言说:“是的,一开始我不想和你在一起。” 果然如此。梁译川想,果真是这个回答。 梁译川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对何言有好感,但他忍到高考之后才挑明,何言拒绝他自己也没有彻底断开联系,他学着以一个成年人的思考方式来解决一切,但他的心里仍然心存幻想,所以何言主动说喜欢他,梁译川竟然也没来得及问为什么。 何言的外套穿在梁译川的身上,他自己也只穿了t恤,梁译川的问题问出来之后,何言的身体明显绷紧了一些,露出的手臂线条结实有力。 梁译川喝着啤酒,何言则喝营养快线,他觉得两人本来早就该聊聊这件事,但拖了这么多年竟然会是这个晚上,很认真地说:“一开始……一开始我不想和你在一起,因为我和你的关系应该有更‘安全’的位置。” “嗯。”梁译川表示自己在听。 何言说:“我妈怀孕之前就认识你妈,后来你爸妈结婚,我爸妈又是另一个故事。我妈生下我,你也出生了,我们在同一所医院里来到这个世界,我连话都不会说的时候,我就认识你了,小译,你还能不能记得?” 梁译川说:“……我肯定不记得。” 何言笑了出来。 他们不记得,但是他们有很多证据。 胶片相机记录下他们在一起,小时候的梁译川穿着开裆裤,小时候的何言拿着玩具熊。他们在玄武湖骑儿童单车,在花坛前抱在一起,上同一所小学、同一所初中,由小孩变成少年,再从少年长大成人。 何言定义的“安全”本来可以无限期地延续。 何言说:“我们可以’安全’地继续下去……小译,你像是我的家人,阿姨像是我妈,叔叔像是我爸,二蛋是弟弟,我们这么合得来,我甚至已经看见了几十年后的画面……我们还生活在彼此的附近,生活在南京。” “嗯。”梁译川的啤酒被他喝掉了一半。 “你能理解吗?”何言的手动了动,想要从口袋里拿烟出来。 “我能。”梁译川轻声回答。 他真的能理解。 就像是他和林鹏,就像是林鹏和另外的朋友,就像是初高中的那一群好友,一起长大了,一起留在某个城市,然后是另一个轮回,他们的小孩会继续认识,人到中年了还能一起去钓鱼。 谁说这不是最’安全’的关系? 可是梁译川是最先打破游戏规则的人。 所以在那个夏天,何言想要捂住他的嘴让他不要说出来,从他手里掉落在地上的绿豆冰是他们关系破裂的另一种语言。 第51章 何言会讨厌打破规则的梁译川吗? 梁译川也不是没有想过,也不是没有感到难过,但他只是说:“……其实当时我就是忍不住,后来我就忍住了。” 何言沉默一会儿,从口袋里拿出烟,这是他24小时内抽的第四根烟。 “所以,一开始我的确不想和你在一起。”何言说,“你把我的一切都搞乱了,小译。你不知道你离开之后我的生活也过得乱七八糟,你去了别的地方,可我没有,我一直留在这里,我每天都在想是不是当时有更好的处理方式。” 可能有吧? 但对于那时候的梁译川和何言,他们也用不上。 何言说:“我真的很怕你是因为我改了志愿。” 梁译川说:“也不全是。” 何言吐出一口烟,苦笑道:“那就是还有一部分。” 梁译川说:“是吧,我去上海也是因为不想回来。” 何言长时间不动,直到手里的烟灰断裂,掉在他的裤子上。 天和地因为夜连在一起,晚上的城墙在两个世界存在——陆地上的,还因为光线的缘故,所以掉落进湖里,像是一个颠倒的世界。 梁译川仰头喝完手里的啤酒,心中不可控制地怨恨,自己干什么非要喜欢上何言啊,喜欢上一个一起长大的人也太麻烦了,是不是所有青梅竹马的恋爱都是这样,要么好成连体婴,要么四分五裂。 梁译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把空掉的啤酒瓶放在脚边,随后在椅子上缩成一团,下巴抵在膝盖上,说道:“那后来你为什么又要开始?又要寻找一个’特别的’位置?” 何言说:“我也不知道。” “哈?”梁译川不太满意地挑起眉头,“你不知道?” “嗯,你知道你为什么喜欢我吗?”何言侧过头,向他笑。 梁译川想了半天,也说:“不知道。” “对吧。”何言回忆道,“先前对你说,我和同学去过一次厦门,就那么巧地看见你和你前任……当时我也没觉得有什么,心里反而有一点如释重负。可是后来大三那年夏天我把腿摔断了,你在家照顾我一整个夏天,我才有点意识到自己的真实感觉。” “哦……”梁译川点点头,“我记得。” 那个夏天的确有点变味,但也有点戛然而止。 何言说:“有一天我们两人在我家里吃饭,你拿着盘子站在我旁边,我就觉得——” “觉得什么?” “觉得……”何言用手捏了捏太阳穴,像是在找一个合适的词,“觉得有一束光照在我身上。不,也不是照在我身上,是照在另一个的’我’身上。” 梁译川也曾有过这样的时刻。 但在他这里,并不是何言口中的那一束“光”,他觉得何言像是一种温热的海水,轻轻地包裹住他,让他不能呼吸。 “你还把蝉当做蟑螂了。”何言笑起来。 梁译川有点烦,干巴巴地说道:“真的很吓人啊,我怎么能看得清!” 何言说:“嗯,然后我们两人都成了落汤鸡。” 和一个人过于坦诚地聊天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梁译川和何言共同回忆的夏天里,有淡淡的感情在萌芽,那一次不仅仅是梁译川在心动,何言也有。然而命运还是没有站在何言的这一边,梁译川任凭晚风吹在他的脸上,他说:“我其实看见了。” 何言微微愣住:“什么?” “那个女生,来和你告白的。” 何言的眼睛睁大,皱起眉头,有点儿恍然大悟:“不是……你误会了。她不是……她没和我在一起,她毕业不久和另一个男孩子结婚了,回了老家。” “你没和她在一起。”梁译川点点头说,“后来我知道了。” 何言震惊不已,问道:“所以你当时是因为这个……你为什么当时不问我?” 梁译川说:“何言,因为我没有自信,所以我就不再说话。” 语言是有力量的。 梁译川拒绝了一切,所以才不会第二次受伤。问一个问题,得到一个不想要的答案,那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问了。 “是我的错。”何言完全侧过身,他温热的双手向梁译川抱过来,把他揽进怀抱里。 梁译川蜷缩着,脑袋抵着何言的下巴,他想了很久,才没有推开何言,反而是伸出双手环绕住何言的脖子。何言低下头,两人的呼吸缠绕,是梁译川主动亲了亲他。 那是一个很轻柔的吻。 没有任何欲念,没有任何侵略感,只是安慰似的碰了碰。 梁译川笑着说:“其实你也没有错,别道歉了。” 两人有好一会儿没有再说话,安静的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他们,啪嗒的水声响起,似乎是玄武湖里的鱼在跳跃。 梁译川干脆整个人都挪到了何言的怀里,坐在何言的腿上,他说:“想起以前我们去五台山开运动会,有一对情侣也像是我们这样坐在一起。” “嗯,是吗?没人看到吗?”何言问。 梁译川说:“有,林鹏看见了,然后他把人家举报了。” 何言听了后顿时笑起来,紧贴着梁译川的胸腔传来震动。 半晌,梁译川说:“何言,你对我的喜欢真的是喜欢吗?我有点怀疑,也许你会喜欢女孩子。要不然……” 第52章 何言一时之间有些迷茫:“要不然?” 梁译川深呼吸几次,他似乎用尽一切力气才把这句话说完:“要不然……你也不会对我硬不起来吧?” 【作者有话说】 何言(眼球脱出眼眶)(小脑一瞬间萎缩):? 第30章 我们在说不同的语言 这是梁译川的最后一个秘密。 他想,如果不是魔法快要消失,如果不是两人坐在夜晚的玄武湖边,如果不是他喝了一点啤酒,如果不是谈话进行到此处,他可能也不会说。 天时地利人和…… 就该给何言一点小小的震撼。 这句话之后是死一般的寂静,后来梁译川觉得何言搂着他的手臂收紧,心想是不是还是不能这么直白。 “你再说一次。”何言最后沉声道。 “……我说,你是不是对我硬不起来。”梁译川说。 “你再说一次?”何言冷笑。 梁译川觉得有一些奇怪,但还是说:“你是不是对我……” 他的这句话没有说完,何言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强硬地让梁译川抬起头,嘴唇贴过来,没怎么试探便闯进他湿润的口腔,梁译川要躲,但何言不让,只能被他吻的节节败退,发出一点像是要溺水的喘息,很可怜地挣扎起来。 五分钟后。 何言面无表情地放开梁译川,梁译川被他吻得浑身颤抖,露在外面的脸颊和耳朵红成一片,嘴角全是水光。他想要远离何言,却不小心腿软跪倒在地上,何言还坐在长椅上,手握着梁译川的手,见他跌倒了也不来扶,只是带着一点居高临下的意味看他:“你再说一次?” 梁译川大脑一片混沌:“……操。” 何言的轮廓隐在黑暗中,手捏了捏他的手指,说:“不要说脏话。” 梁译川:“……” 这完全超过了梁译川的心理预期,甚至有一瞬间,梁译川觉得何言要把他吃了。这不对……何言明明没有这样过……为什么…… 梁译川低着头,平复了一下呼吸,说:“你恼羞成怒了。” 何言:“……” 梁译川:“你……” 何言百思不得其解,问:“是我对你太温柔了吗?小译,你到底是从哪儿得出这个结论的?” 何言叹了口气,收回那副冷冰冰的样子,手上用力,把梁译川从地上拽了起来,给他拍了拍膝盖上的灰。梁译川估计是真的有点被吓到,一动不敢动,只是低着头站在何言的面前。 何言让他冷静了一会儿,梁译川才轻声道:“我怕你对我的喜欢掺杂了很多别的感情……如果不是那种喜欢,我就不想要了。你可能觉得我是你弟弟,是你朋友,所以才想试一试……要不然,要不然你来找我的时候……为什么要吃药……你不就是害怕不能真的硬吗……” “等等,什么吃药?”何言听得头痛,“我对你的喜欢就是那种喜欢,小译,你不能非逼我去找一个男的谈了才相信我吧……” “去年圣诞节那一天,你包里的万艾可都掉出来了!”梁译川破罐子破摔道。 “万艾可是什么啊?!”何言也破罐子破摔。 梁译川:“……” 何言:“……” 何言一只手拉着梁译川,一只手点开手机,在搜索引擎里搜索起来,好半天都没有说话。忽地,他放下手机,表情放空了一会儿,最后竟然忍不住弯起嘴角,觉得这一切太过荒谬。 老天,他设想过无数个梁译川跟他闹掰了的理由,不断地回想、复盘自己在上海到底哪点做错了。不够体贴?不够温柔?追的时间太短了?没有很好地表达心意?也许是梁译川忽然不想接受异地恋? 无数个夜晚,何言总是在想,这一切到底为什么,却死活都没想到答案竟然如此荒谬。梁译川说的对,没头没尾的才是人生——这段关系从很久以前已经迷失在雾中,原来梁译川在说一种语言,而何言又在说另一种。 情侣园被夜色笼罩,玄武湖里的鱼也进入了睡眠,盘旋降落的鸟蹲在树梢,晚风停止下来。 何言从长椅上站起来,把梁译川一把搂紧,牙痒痒地在他耳边说:“我没病,没有那方面的障碍,身体很好,不用吃药。对你的感情是想要占有你的那种,我是个成年人了我分得清。” 梁译川被他捂在怀里,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呜呜、唔唔唔……?” 何言回答:“那个不是我的,我也不知道,还需要调查。” 梁译川安静一瞬,又说:“……唔……唔……唔唔?” 何言幽幽地说:“怎么证明是吗?可是我刚刚亲你的时候就有反应了啊,还不是怕吓到你。” 梁译川彻底不说话了,把脸埋在何言的怀里。 两人在湖边拥抱,心跳交织,砰砰,砰砰。 情侣园还是一片死寂,没有出现任何情侣。 何言觉得有点受不了,再这样下去他会精神恍惚,那股存在于体内的躁动无法停止,于是在拥抱了梁译川一会儿之后,他一言不发地拉着梁译川的手,快速地往外走。 梁译川问:“去……哪儿?” 何言说:“买点东西。” 然后,梁译川便眼睁睁地看着何言再次走进便利店,买了盒安全套。便利店灯火通明,何言把那盒安全套放在口袋,又面无表情地走回来。 第53章 梁译川试探着说:“你……” 何言打算他:“闭嘴。” 求生本能让梁译川真的闭了嘴,等他再次坐进何言的车,安全带还没来得及系上,何言便一脚开了出去,梁译川吓了一跳。 无限接近午夜的时间,漫长秋日的周末尾声,南京又快要沉入到一个深沉的梦里,醒着的人怎么分辨自己的确是醒着?还在早已经在做一个与现实类似的梦? 最起码,梁译川觉得自己分不清。直到何言一路把他带回自己家,直到关上门他们便不由分说地重新吻在一起,外套脱掉了,手机扔在沙发上,碰歪的凳子在地板上摩擦出声,浴室的灯亮起来,何言和梁译川变得湿淋淋。 两人倒在床上,距离上一次出现这个场景,也不过才24个小时不到。梁译川推开何言,让他抬起头来。 “嗯?”此时此刻,何言眼睛里的忧郁已经被别的什么取代。 “说好了……我只是和你试试啊!”梁译川挣扎。 何言笑着说:“还剩最一点了,不一起试试吗?不试试怎么知道好不好用?” 梁译川觉得不可思议:“……这也是包括在24小时之内的?” 何言低下头吻他:“因为你是新用户,独一份。” 十个月前两人就该认真做过,但因为那可恶的语言陷阱,活生生地让何言忍到了现在。他用身体力行告诉梁译川,他的身体的确不错,这回两人几乎每时每刻都待在一起,梁译川总不会再怀疑何言是偷偷吃了药才来的吧?! 梁译川觉得自己昏了头,无法拒绝何言,干脆躺平享受。可他高估了何言的自控力,一闹就闹了两个多小时,下床去浴室洗澡的时候腿都在颤抖。 梁译川要哭了:“饭都没吃……不是说好回来给我煮面……” 何言亲他的眼角和嘴角,哄道:“等会儿,想吃什么面?” 梁译川小声说:“骗子。” 凌晨三点,梁译川盘腿坐在何言的床上,手机没了电,何言拿着毛巾帮他擦头发,一边擦一边平静地问:“还怀疑吗?我不行?” 梁译川:“……” 何言捏捏他的脸颊,道:“说话。” “不怀疑了。” “再重新说一次。” “是我……是我误会。” “我喜欢你吗?” “喜欢,喜欢。” “你喜欢我吗?” “喜欢……” 何言点点头,像是在宣布什么重要讲话:“好,24小时结束了,我们重新在一起。” 梁译川忍无可忍,把头上的毛巾扔过去,怒道:“你早就超时了!!!超时很久!!!” 他获得了何言给他煮的面,青菜肉丝鸡蛋面,还要加上一点点皮肚和辣椒油,在下半夜吃面,梁译川没有吃完便困的睁不开眼睛。何言又把他抱了回去,给他盖上毯子,一只手垫在他的脖子下,一只手搭在他的身上,两人抱着睡过去。 翌日,梁译川醒过来,手机放在床头充好了电,但何言却不见了。阳光从窗户外面洒进来,梁译川有好一会儿都意识不到他在哪里,直到看见微信里面全是消息。 置顶的何言:【我先去上班,下午我会提前回来,你等我送你去车站。】 林鹏:【我靠你人又消失了……和何言的约会怎么样?】 梁二蛋:【哥?今晚也不回来?还住何言哥家吗?】 林鹏:【我他妈的……我刚刚去问了一下二蛋,他说你前晚就去何言家了???】 林鹏:【你!】 林鹏:【你小子!】 陈嘉铭:【小橘挺过来了,我去看了,很可爱。】 林鹏:【我是要准备红包了吗?】 林鹏:【你别是给何言吃干抹净了吧!】 梁译川脸色很难看,他放下手机,狠狠地拉过何言的枕头,疯狂往上面邦邦邦打了几拳! 第31章 一只南美洲的蝴蝶煽动了翅膀 三好员工何言请了半天假,主管不常听见这种请求,当然也不可能有不放人的理由。 何言路过药店,看见门口牌子上花花绿绿的文字写着:“万艾可已到货”,顿时脸色沉了下来。他进去问了药店算处方药,购买要登记。 “啊?帅哥?要吗?”药店妹妹看着何言的这张脸,有点艰涩地说。 何言摇头:“不用,谢谢。” 药店老板打趣:“有些男的是会这样啦,过个十分钟你看他回不回来。” 药店妹妹老实等待十分钟,何言没有回来。 “死鸭子嘴硬。”老板又咕哝一句。 何言千想万想,都不知道梁译川说从他包里掉出来的小蓝片是从哪儿来的——会是有什么人钻烟囱进来吗?可是他家也没有烟囱! 回到家里下午一点,梁译川竟然还赖在床上,何言推开门,只看见梁译川侧着脑袋在床上玩手机。没等何言开口,梁译川就像背后长了眼睛:“已经结束了,我可以玩手机。” 何言笑出了声。 他跪在床上,凑过去亲了下梁译川的耳朵,小声说:“起来吧,男朋友。” 梁译川往毛毯里缩了缩,说:“别这么叫我。” “起来吧,宝宝。” “啊这个也不行!” “那还是叫小译。”何言笑道。 可明明是何言让他起床,但是梁译川翻了个身,却又被何言压住,捧住脸吻了大半天。等到何言心满意足地放开梁译川,丢下一句“快起床我给你做饭”后,梁译川顶着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进了浴室,看见镜子里面像是熟虾子一般的自己才意识到——不对,真的只花了24小时就跟何言开始热恋了! 第54章 那他俩谈的时间是不是要从去年的二十三天往上累计……自己原来是这么好追的吗……误会了十个月,那小蓝片到底是谁的! 梁译川忍不住胡思乱想,坐到何言家外面沙发上等吃的。昨天他也是这样,手边那本停留在第65页的书勾起梁译川的回忆。 是他大三夏天最后看的那本,何言果真一直保留着。 “在楼下买了点烤鸭,做一个番茄鸡蛋汤,再来个白灼秋葵?”何言脱了外套,衬衫卷起至肘部,动作干脆利索地处理食材。 梁译川流着口水说:“烤鸭好。” 一顿都是快手菜,梁译川把何言家里的盘子和碗拿出来,又像是以前那样等着装盘。吃完饭后,梁译川不好意思再在这里赖床,发现何言把他脏掉的外套都洗干净晾在阳台上,于是便说:“学长好像去看猫了,他要收养吗?” “他可能养不了了。”何言说,“最好还是以后我们能找个领养,我在微博上发发看。” “哦……”梁译川看了看手机,“那我等会儿回去了,我晚上的车票。” 何言把盘子都收拾好,道:“别急着走,我送你去。” “南京南,挺远的。” “没事,多远都送。” “那你直接开车送我去上海。”梁译川说。 “……我没试过,不知道电车能不能坚持到那。”何言竟然真的在思考。 梁译川吓一跳,说:“算了,跟你开玩笑。” 两人对视一会儿,不知道怎么回事何言又黏了过来,抱着梁译川倒在沙发上,跟饿久了一样。梁译川红着脸推他,说:“大白天!” 何言亲他手指,含含糊糊地说:“那又怎么样?” “你这样有罪!”梁译川很正义,很严肃。 “我……”何言好笑道,“行吧,这罪很严重吗?要怎么判呢?” 梁译川也找不到好的惩治方案,因为他被何言亲的很受用,两人贴在一起,难免又要有擦枪走火的趋势。 何言吻他的耳垂,轻声道:“就一次。” “你一次顶别人两次了……”梁译川磨牙。 厮磨片刻,又是吃了午饭,他趴在何言的身上,何言的手臂紧紧搂住他,时不时地帮他按按腰。有几分钟梁译川好像再次打了个盹儿,他在心里十分后悔——早知道不去上海了啊!去了上海除了吃不完的外卖,哪里还能吃到这么好吃的鸭子。 “我在想到底是谁把小蓝片放我包里的。”何言若有所思地说。 梁译川:“……你现在的调查有思绪吗?” 何言:“我去药店问了下,处方药购买要有记录,这肯定不是我买的。而且如果有些人有需要的话……会来找我的。” 梁译川思索片刻,说:“平行世界。” 何言:“?” 梁译川:“平行世界中的另一个你不太行了,所以和我谈恋爱的时候需要吃药,然后不小心掉在了这个世界你的包里。” 何言:“??” 他坚定地否认:“不可能,每个世界的我都能满足你。” 两人在沙发上坐了起来,何言拉着梁译川的手,跟他约定:“以后你想说什么都要记得对我说,不要再一个人琢磨了。” “……好吧。”梁译川现在想想也觉得有点儿傻,“我知道……我尽量。”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听。”何言保证,“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再拒绝你。” 梁译川:“……好吧。” 何言亲亲他的额头,笑道:“你一下子改不过来没关系,可以慢慢改。” 然而梁译川是真的要走,尽管他非常不想离开何言,但再不收拾东西,就要赶不上车。梁译川做贼似的回了一趟家,家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金毛海哥见了他不断撒娇,嗷呜呜地质问他为什么明明只是出去喝了个酒,但是从里到外都是另一个人的味道。 “海哥别闹……”梁译川卑微地在和狗抢东西,“我真的要走了……” 梁译川收拾好行李箱走下楼,何言还在小区外边等他,两人便出发去南京南。去年何言送梁译川还是坐地铁,因为没买车,今年倒是做起梁译川的专职司机。 在车上,何言还不忘记问梁译川:“所以你到底是向谁发誓了,说不再喜欢我?” 梁译川:“……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就是你。” 其实哪有不喜欢。 真的不喜欢可能早就会见面,像是对待一个真正的陌生人。 何言把梁译川送到车站,下车前两人又很快地亲了一下,梁译川垂着眼睛说:“那我走了,你周末来吗?还是我回来?” “我去。”何言笑着看他,“你在那等我吧,别乱跑。” 梁译川点点头,下了车,拿上行李箱,忽然又弯腰对着车里的何言说:“我一点也不喜欢上海了,何言。” 何言微微愣住。 他看着梁译川走进车站,心里却想的是——就算要翻译一遍,自己好像也能懂得梁译川的话。我一点也不喜欢上海了,何言。我很想留在这里,我为之前的选择感到了后悔。 何言开车回家,一路都在回忆圣诞前节后那两天发生的事情。他平时一个人住, 公司和家两点一线,谁会不小心把东西遗漏在他的包里? 到家后何言翻开柜子,里面的东西唰地一下全都掉了出来。 第55章 何言:“……” 差点忘记,是临时带梁译川回来后太紧张,把所有的东西都一股脑的收了起来。何言看着面前的这这一堆衣服,钻进柜子里去把放在里面的包全都拿了出来。 紧接着,何言发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黑色背包。 何言:“?” 他打开其中一个,里面放了点纸巾,夹层里面还有一百元现金——这个是他的,他习惯会放点现金在身上以防万一。 另一个是……? 何言打开后抖了抖,还真的从里面抖落出一盒药片,还有一叠连锁餐厅的代金券。这家餐厅的地址在何言家附近,何言只和他爸去吃过几次。 零散的片段像是散落的珠子一般被何言拾起,他心里有一个古怪至极的猜测,犹豫很久最后还是主动打了一个电话给他爸。 对面很快接起来,他爸的语气很惊喜,说道:“言言!你怎么会主动打电话给我?” “你……你是不是落了东西在我这儿?”何言试探着问道,“昨天碰到你之后你也打了电话过来,想说什么但是好像也没说下去,是一个黑色的包吗?” 他爸的声音弱弱的:“嗯……是的。” 何言顿时尴尬起来,有些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好:“什么时候丢我这儿的?” “去年和你吃饭,你不是感冒了吗?送你回来的那次。”他爸说,“就是……我出门了发现,但你那时候已经睡了。” “爸。”何言打断了他,坐在沙发上扶着额头,“你下次直接说,好吗?” 男人沉默了很久,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言言,因为我们基本不说话。” 一只南美洲的蝴蝶煽动了翅膀,却能在千里之外的得克萨斯州引发一场龙卷风。何言他爸有一个同款的黑色背包被落下,却被他当成是自己的放进柜子里,拿错了一次去上海,偏巧却被梁译川看见。 他们各自都藏在语言之外的茧里,被包裹,被旋转,不断错过却不接近。 “你有空过来拿吧。”何言百感交集,“或者我给你送过去。” “好、好……今年过年你想过来吃饭吗?”男人似乎被鼓舞到,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何言一句。 何言客套两句:“再说吧,到时候看。” “嗯。” “爸。”何言实在没忍住,意味深长地说,“注意身体啊。” 他爸咳嗽了一声。 何言坐在沙发上,拿出手机,打了一长串的文字正要发给梁译川,便看见梁译川给他发来微信:【我再待一天吧……我改签到明天晚上走。】 何言手滑,一下子把那串解释的文字发了出去。 梁译川:【?】 梁译川:【搞了半天是你爸不行?】 梁译川:【那会遗传给你吗?】 何言:【微笑.jpg】 何言:【你回来我们再详细探讨一下。】 第32章 言言 星期一晚上,梁译川没有走成,何言前脚把他送到南京南,他刚过了安检后脚就开始感到后悔。 学生时代的“厌学情绪”延续到今日,最终变成了“打开工作软件再请一天年假”。梁译川坐地铁,返回何言家时,看见他穿着人字拖正在便利店买东西。 梁译川拉着行李箱站在便利店门口不远处的梧桐树下,何言出来时看见他,微微怔住。 “买的什么?”梁译川问。 夜色再次降临,一切又都寂静下去。 何言抬起手中的袋子,看着他笑道:“你喜欢吃的零食,补一点。” 回家后梁译川果真看见两个黑色的背包,一个是何言自己的,一个是去年不小心拿错的。梁译川不小心得知了何言他爸的某个八卦,忍不住走神好久。 “你爸……你爸也真是……就跟你说一声,不行吗?”梁译川问。 何言叹了口气,想了想说:“因为我俩是真的不说话,我觉得也挺奇怪的,但是跟他聊完电话之后我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什么?” “初中升学,有一个很重要的家长会,我通知他来,他也答应了。”何言帮梁译川把行李箱放进屋,“我一直以为他来了,但是过了几天老师找到我,说我爸没有过来,是不是家里没人打算管我。” 梁译川是第一次听,奇怪地说道:“还有这回事?” “嗯。当时我还很生气地去问他,为什么不来?如果不来的话,可以说一声,我爸也没说出理由,过了很久才对我说是不好意思开口。”何言说。 梁译川转过头抱住何言, 摸摸他的脑袋,夸张地说:“太可怜了!我们何言太可怜了!” 何言:“……” 后来何言学会了另外的处理方式,与父亲之间的关系永远处理不好,干脆不用再见。 何言点了外卖,没再做饭,和梁译川一起吃完,窝在床上聊天。 “你为什么又要回来?”何言趴在梁译川的身边,很专注地看他的侧脸。 梁译川说:“我不想上班。” “就这么简单?” “我……不想和你分开。” “嗯……还有呢?” 梁译川摸了摸何言的耳朵,凑上去亲亲他的嘴唇,说:“没有了,就是不想和你分开吧。” 何言的眼睛里有一闪一闪的星星,梁译川觉得是他放进去的。 第56章 当天晚上两人没再做别的事情。 从在酒吧街前的见面,到后来的24个小时里,两人像是加速完成了被冻结住的恋情。“热恋”在很久以前便发生,只不过要到现在才完成真正的调频。 据说超过二十五岁以上的两个人谈恋爱,就是在彼此回顾各自的过去。我的生活你不曾参与,你的生活我也不曾踏足,于是只能不断地回顾,回顾到最深的剧情。但南京有太多很美的地方他们还没去,希望“还有时间”不再是一个暧昧不清的谎言。 睡觉之前何言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梁译川打开一看是一对耳钉。一只银色一只黑色,何言问他喜欢哪一个。 “早就想给你了。”何言说,“我一直忘记,这下有机会了。” 梁译川摸自己的耳朵给何言看,说:“我只有一边耳朵有哦。” “那就戴一个。” “银色?” “那就银色。” 梁译川坐在床上,在灯光下何言打开灯,看着梁译川拿着耳钉往里面戴,等了很久,梁译川哈哈干笑了两声,尴尬地说:“我不会耳洞长严了吧?” 何言:“……” 估计只有一点点。 何言接过银色耳钉试着给他戴,但他的动作比梁译川还要小心翼翼,凑近的呼吸一直喷在梁译川的耳廓上,如果不是因为何言一本正经,梁译川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你行吗?”梁译川问。 “我行。”何言平静地说。 很短暂地痛了一下,耳钉重新穿过梁译川的耳垂,何言深吸一口气,重新躺下来,笑道:“关灯睡觉。” 一夜好眠,没有熬夜,醒来仍旧伴随着天光与鸟鸣。何言工作需要穿正装,梁译川睁开眼睛看何言背对着他穿衬衫,然后再转过身打领带。 何言弯下腰,摸了一下他的头,说:“今天不请假了。” “拜拜,我等会儿就走。”梁译川挥手。 一切又重演,星期二的下午梁译川终于一个人坐上去上海的高铁。 何言:【给你行李箱里塞了吃的。】 梁译川:【?】 梁译川:【什么时候?难怪我觉得这么重!】 没有刚谈恋爱就要异地恋的,梁译川坐在车上跟何言发了半天微信,回到上海的公寓像是经历了一场灾难性的打击。在他还没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在想念南京的食物,胃早就替他做出了选择。 晚上何言打来电话,梁译川给他的备注是几经变换,现在是毫无感情的——何言二字。 “喂?”梁译川接了起来,“你下班了吗?” “嗯。”何言笑道,“累吗?今晚早点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哦给你的吃的你记得有一些要放冰箱……” 梁译川给他汇报:“还好,我把叮当接回来了,它好像挺生气的,开了罐头都哄不好。” 何言说:“看看猫?” 梁译川故意板着脸:“怎么回事,怎么不是看看我。” 何言又在电话那头低低笑起来。 那晚两人聊了很久,好像又回到之前暧昧的夏天,梁译川在城市中的夜色穿行时,何言总是陪着他。 “所以你打算……”何言的声音里透出犹豫,“你打算告诉你爸妈吗?我们的事情?” 梁译川微微愣住:“我没想好……太,太早了?” 何言:“嗯。” “我会说的。”梁译川赶紧说,像是在怕何言生气,“但就是有点早,我要想一想怎么对他们说。” 何言则说:“我知道,别紧张,小译……如果可以,你不说也行。但如果你说了,家里人不同意的话,你也可以和我一起生活。房子现在不大,以后可以换更好的。这两年我也有存款,不用太担心,其他的我可以跟你一起想办法。” “你的老婆本?”梁译川说,“真的是老婆本?” 何言无奈地说:“真的啊。” 梁译川心里有一个猜测,问道:“你不去读研是因为想尽快挣钱?” 何言说:“有一部分吧。” 何言有他自己的顾虑,在来上海找梁译川之前,他所经历的挣扎不少。要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一个好朋友,要从好朋友的家人手里“得到”他。何言受到梁译川爸妈的关爱,他要付出什么才能再厚着脸皮对叔叔阿姨要一个梁译川?而这些,梁译川没有想过。 “不聊了。”何言关注着时间,“你明天去上班吧,不要再冲动了,我周末去找你。” “嗯。”梁译川躺在床上,“好的……言言。” 何言要挂了,又停下来:“你叫我什么呢?” “言言。”梁译川红着脸说。 何言安静很久,才笑道:“见鬼了,很久没听到,还有一点没反应过来。” 挂了电话,梁译川把“何言”的备注又变成“言言”。 这天晚上梁译川也想了很多——他觉得不能总是让何言替他着想,何言的老婆本都攒好了,那他的彩礼怎么说也要超过他。 翌日梁译川去上班,意外到来的假期过得十分魔幻,他有些许不适应,但是又被拉去高强度开会,回来才发现同事帮自己拿了外卖。 梁译川一头雾水:“我还没来得及点啊?” 同事:“可是是你的名字哦。” 第57章 梁译川接过一看,看到备注上写:饲养员何言投喂。 梁译川立刻不松手了,点点头说:“……哦,是我的。” 也不知道谈恋爱是不是有什么神奇的功效,梁译川忽然觉得打工也没那么得烦人了,早上和晚上都可以和何言视频,何言还会给他点外卖。但有时候梁译川会想,为什么不早一点开始,为什么非得是他们认识的第24年。 与此同时,林鹏的“严刑拷打”一直在追着梁译川,他怎么躲都躲不掉了,干脆直接对他坦白,收获了林鹏的数个白眼和n句调侃。梁译川忍受不了,拿出单恋的杭州美女捅林鹏的心窝子,最终两败俱伤,决定休战。 但林鹏还是认真说了一句:【我其实也想象不到你和别人在一起,总觉得那个人只会是何言。】 梁译川:【……不要单方面地锁死我们。】 林鹏:【他就是超爱,你也超爱罢了,两个幼稚鬼。】 于是,何言帮梁译川戴上的耳钉会在特定的时刻发烫。 这周六早上梁译川和何言一见面,恋爱未满的第一个周,何言的耳朵上也多了一个黑色耳钉。 梁译川想也想不到,说:“你也去打耳洞了?!” 何言说:“打了,和你对称。” 梁译川说:“你上班可以戴耳钉吗?!” 何言说:“好像没说不能,好像也没说可以……” 梁译川瞪他,觉得好学生和好员工何言被魂穿了。 林鹏锐评——其实是恋爱脑终于不再掩饰! 第33章 但是有我们(正文完) 春天到来的一个晚上,梁译川被朋友叫出来喝酒。电话打来的时候他在上海公寓和何言看电影,正巧有一段演到男女主一起跳进湖里。 “我说啊。”林鹏的声音高亢,“为什么你现在消失了,连带着何言也消失了。少爷的温柔乡能不能暂停营业几小时?” 梁译川相当不耐烦:“啧。” “你再啧!”林鹏委委屈屈。 何言在一边插嘴:“我们这周在上海。” 林鹏没想到还有另一个人在监听,笑道:“回来吗?说走就走的旅行觉得怎么样?你们现在出发,晚上11点正好可以到。” 梁译川说:“你疯啦!” 何言却认真地说:“我们考虑一下。” 挂了电话,梁译川看着何言,问他:“你不会真的现在就要回南京吧?” 何言说:“反正都看了一个烂片了,为什么不停下来?有票,我们打车去车站?” 梁译川还是:“疯了疯了。” 何言把他从沙发上拉起来,抱着他说:“走吧,给叮当放好粮,最迟明天晚上我就送你回来。” 男朋友的温柔攻击很没道理,梁译川居然迷迷糊糊地答应下来。 两人打车直接去了火车站,什么东西也没拿,甚至没有充电器。上海往返南京的车次很多,就因为林鹏的一个电话,何言又把梁译川骗回了南京。 到酒吧的时间不能说准时,只能说是分秒不差。11点,夜还没有彻底安静,台上的乐队在演唱,梁译川和何言溜进来找林鹏,好巧不巧一圈四个人,又和之前一模一样。 林鹏:“哟!” 那个叫王可心的妹子瞪大眼睛,看着梁译川和何言牵着的手,抓着林鹏的胳膊,念叨:“卧槽卧槽卧槽……” 林鹏:“啊啊啊你别掐我!” 王可心:“是真的!” 林鹏:“我还骗你不成!” 王可心:“我没喝多!” 梁译川和何言坐下来,梁译川介绍道:“我男朋友。” 一圈人:“这个事情怎么一点儿缓冲也没有,发到班级群里会爆炸吧!” 何言笑得肩膀在抖:“别……高抬贵手,还没有做好对全班同学出柜的程度。” 在场唯一觉得解脱的是林鹏,他吼道:“我终于不用再做唯一知道的那个人了!我要憋死了!” 二十一世纪了,大家都接受良好,但还是问了许多梁译川和何言在一起的细节。梁译川便说:“去年吧——去年秋天!” “是前年!前年夏天!”何言纠正他。 梁译川:“记不清了。” 林鹏揶揄道:“那谁知道,说不定是更早以前。” 几人聚完,梁译川又站在酒吧门口等大家挨个打车走,林鹏是最后一个,对他们笑道:“周末愉快!” “周末愉快——哎,最近有没有想追的美女啊?”梁译川问。 林鹏摇头晃脑的,神秘地说道:“最近没有,最近在追星,我爱豆太可爱了,下个月要去看她现场。” 一阵风吹过来,梧桐树的毛絮糊了他们三人一脸,林鹏疯狂打喷嚏:“痒死了!我要回家了!再见!” 林鹏钻进网约车,离开梁译川和何言的视线。梁译川的脖子也痒,哭丧着脸跑过去找何言:“完了,有东西进我衣服里。” 何言按住他的肩膀,低头帮他拿走掉进领口的梧桐絮,说道:“我们也打车回家?” “散散步怎么样?”梁译川笑道。 “行啊。”何言再次牵起他的手。 夜色沉静,关着的窗户后面隐藏着不知道多少个美梦,而在窗外,只留下梁译川和何言——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们的夜晚散步已经变成了日常之一,有时有月亮,有时有星光。 第58章 两人花了一些时间,又经过东大、鸡鸣寺,台城路像是没有尽头,城墙仿佛已经变成一种永恒。湖水也睡了,月亮被云遮住,满街梧桐即将变绿,春天过完后即将迎接盛夏。 梁译川走不动了,何言便把他背起来慢慢地向前走。梁译川亲了一下他打耳洞的耳朵,小声问:“会不会其实你在很久之前就喜欢我了?” “有吗?”何言没有回头,只是笑着反问。 “比如高中的时候——” “那不会吧……”何言煞有介事,“那时候还是把你当弟弟的。” “其实高中的时候有人给你写情书。”梁译川说。 何言一点儿也不意外:“我知道。” “男的也有。”梁译川强调。 何言说:“我知道。” “啊?!你这都知道?!”梁译川提高声音。 何言说:“你不是给我扔了吗?” 梁译川说:“……我没给你扔掉,是你自己收起来没看。” 有关过去的记忆存在不同的版本,梁译川和何言有时候会聊上很久,说完两人都仿佛可以再次回到过去。 何言把梁译川背到玄武门时终于决定打车回家,来接他们的司机脖子上戴个大金链,忍不住好奇地问他们两个大半夜地在街上晃什么,得到的结果是在散步,司机顿时没有继续聊下去的念头。 梁译川再次穿过灰色的楼梯洞穴去到何言温暖的小家,屋子里什么都没变,正如男朋友的发型是情侣的共同财产,男朋友家里的摆设也是。 洗完澡两人睡在一起,梁译川把林鹏家里快要过期的套都搜刮过来,顶着“狗情侣”的称号坚决抵制浪费。身体过了磨合期便一发不可收拾,梁译川失神片刻,整个人都松懈下来,何言吻他的喉结,像是要把他吞入腹中。 “说喜欢我。” “喜欢你……”梁译川照做。 何言满意了,捏了捏梁译川的脸颊,说:“明天带你去吃淮扬菜。” 第二天睡到中午醒来,何言在厨房忙碌,梁译川穿好衣服过去看,闻到一股淡淡的特别清香,激动地说道:“啊……啊啊啊!你做了……菊花脑蛋汤?” “对。”何言说,“我记得你说在外边吃不到?” 梁译川快馋死了,心想何言真是懂得如何取悦他的胃,赶紧点头:“吃不到,我要喝!” 他自己也是到了其他城市生活一阵才意识到,原来其他地方吃不到菊花脑蛋汤,甚至有些朋友连听都没听过。何言做了一大碗,两人出门前都喝了一些,吃了一点小面包,接着去玄武湖划船。 湖面波光粼粼,清风吹拂,是个踏青的好时节。上岸后两人在公园里散步,城墙根下十分阴凉,新的一年游客仿佛越来越多。 坐在公园长椅上休息的时候,有阿姨要给梁译川和何言算命看手相。 “四十嘛,看不看。”阿姨狂热推销,“小伙子你面相有福的。” 梁译川:“不看。” 何言:“看。” 梁译川:“?” 阿姨有生意做,一下子挤到两人坐着的这张长椅上,拉着何言的手,把梁译川丢在一边。 “命挺好的小伙子……但你要注意,北边不能去,太远的地方不要去……” 梁译川听得头疼,一点也不信这个,等算命的阿姨走了,他回过头笑着问何言:“怎么样?算的准吗?” “一半一半。”何言也笑。 “没给你算算姻缘?”梁译川问。 “说我姻缘很好,日后可以一直幸福到八十五岁。”何言站起来揽过梁译川的肩膀。 八十五岁太遥远。 只是他们已经不知不觉地来到了认识的第二十五年。 去坐地铁到岗子村下,何言带着梁译川去吃一直忘记吃的那家淮扬菜,进去没有扫码点单,但口味确实不错,很多来吃的都是本地人。 两人每次都必点大煮干丝,还要点焦焦脆脆的烤猪蹄,剩下的随机自由发挥,基本上不会踩雷。从岗子村出来,又可以顺路走到玄武湖,从十里长堤的入口进去,路边还多出很多没见过的咖啡店。 咖啡店老板不见人影,只有几个姑娘站在那儿聊天,过了一会儿老板才跑步过来,用南京话问道:“喝点什么?” 湖水泛着蓝色,有几段水很浅,遍布淤泥,但是有许多小鱼苗。梁译川和何言一靠近,小鱼成群结队地从湖边窜进湖里,仿佛能听见他们的脚步声。 不知名的鸟类缩成一团,落在湖面上凸起的石柱上,不怕人,却也不搭理人,只是融入自然。梁译川和何言又再次走到了情侣园,这是个白天,暂且还有喧哗。 下午四点十分,天空忽然不知道从哪儿飘来一团乌云,遮住太阳,过后又下起细细的雨。梁译川和何言出门时不下雨,没有拿伞,雨丝落在两人发上,湖光山影雾蒙蒙一片,家住六朝山水间原来也是真的。 “要走吗?”梁译川拉着何言躲到了树下。 何言说:“没关系的,一会儿就停了。” 最后,其他游客散开,只有梁译川和何言还在等一场雨停,仿佛生命里绕不开的是这一片湖,怎么都舍不得离开。 梁译川就是这个时候决定,他想回家了。 回到南京,回到他这个“风筝”旅行的尽头。因为一个人离开家乡后才真正地拥有家乡,他离开何言后才真正地拥有何言。所有的借口——工作前景与发展,见见更大的世界,感受不同的生活在这一切都很虚伪与悬空,只有何言,只有家温暖如初。要记住表达才是真的,不要藏在语言的背后,也不要让“还有时间”困住一切。 第59章 雨在一分钟后停止。 情侣园又安静下来。 梁译川做完这个决定后忽然感到一阵轻松,于是他抬起头很快地亲了何言一口。何言的眼睛微微睁大,用手捂住嘴唇,是一个被偷袭且惊喜的男人。 “何言,情侣园还是没有情侣,但是有我们。” —end—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看到这里!感谢各位支持、评论和打赏! 何言的方法其实是:带着老婆到处特种兵拉练,消耗他的体力,消磨他的理智 因为之前说过有一些原因,调整了篇幅,所以写着写着其实这个故事稍微偏离了我最初的想象,变成了一个长一些的短篇?中篇?233 anyway,再次感谢大家观看!希望你看的开心。 番外有计划,我尽量写ing 新文也有计划,也在做大纲了,新文会写一个风格稍微不一样的故事,可能五月中下旬开始更新吧!欢迎大家关注我进鱼塘,或者微博@甜梅星~开文更新就能看见啦! 谢谢大家!